伴随着“杀奸臣、清君侧”的怒吼与此起彼伏的惨叫。
金革之声从晻晻黄昏，响至次日昧爽。
安乐宫内，唐麦芽将太后命她殉葬的懿旨扔入火盆，冷眼看着它被炭火吞噬。
沉重的殿门被人一脚踢开。
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自宫门飞入，“啪”的一声掉到地上，骨碌到唐麦芽脚下。
唐麦芽瞟了一眼，纹丝未动。
西北带兵九年，比这更血腥的场景她都见过，何况三颗小小的人头。
“未将幸不辱命！”随后闯入的萧景澄声如金石。
“你终于来了！”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断了弦的二胡。
“皇后懿旨，未将怎敢不从！”萧景澄大步上前，“如今佞臣伏诛，皇城已定，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你想听什么？”
“皇叔与你大婚之夜，解我情毒的是不是你？太子萧立言，究竟是谁的骨肉？皇叔到底崩于何时？”
他指着脚下和皇叔萧赜模样别无二致的头颅，“这个傀儡的主人，是你么？”
“这些问题，你为何不问太后？”
“太后娘娘为护太子，丧身于叛军乱箭之下。”萧景澄神情悲痛。
唐麦芽冷笑一声，这位太后，还真是把人心算到极致，为达目的，不惜以命相博。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唐麦芽伸手将圣旨递出，面色沉静深晦，“传位的圣旨早已拟好，待京城平定，你随时可以登基称帝。”
“唐麦芽！”萧赜气极，吼道，“你明明知道，我率兵进宫，只为救你！”
只为救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猝不及防击中唐麦芽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她自诩不负天下，可负他的，今生却再也还不起。
“这天下，只有你来坐，方能安稳！”
“我不稀罕！”萧景澄将圣旨扔到地上，咬牙道，“我只要一句话，唐麦芽，你可曾爱过我？”
唐麦芽将圣旨捡起，再次递给他。
一年未见，萧景澄的五官更加凌厉，那个六年前站在她军帐前，化名肖勇，报名参将，紧张到满面通红的少年，似乎只是一场梦。
从单纯教导到相互扶持，她陪着他一路成长。
明明是水到渠成的感情，却终是有份无缘。
唐麦芽将地上的圣旨捡起，再次递给他，眸光沉沉，“萧景澄，你听好，我唐麦芽既是东旭的皇后，就绝不会爱你！”
萧景澄没有听出唐麦芽的言外之意，只觉得她的每一个字，皆如利刃挖心。
就算当年被孙致其追杀，几度濒死，萧景澄也未像现在这般绝望。
他将唐麦芽递出的圣旨打落在地，嗤笑道，“既然你如此在乎这个皇后，那这个皇位，由太子来当，岂非更好！”他死死盯着唐麦芽，一字一顿，“太后娘娘！”
等萧景澄再次得到唐麦芽消息，已是次日凌晨。
一场蹊跷的大火，将继后唐麦芽，连同所有的秘密，烧的干干净净。
他，再一次失去了她。
永远！
二十年后，四十六岁的萧景澄传位于皇太弟萧立言，崩于安乐宫。
这位终身没有封后，没有纳妃，却开创一代盛世的传奇皇帝，被一柄长剑贯穿心脏，钉立于安乐宫正殿大柱，除传位诏书，只留下“寂兮寥兮，天地其永”八个大字。
如此惨烈的死法，似乎坐实了民间议萧景澄借“清君侧”之名，诛杀皇叔，逼死继后，夺位登基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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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提司监。
这里专门关押三品以上犯事官员的女眷，虽然简陋，但并不阴森。
突然，幽幽的哭声从牢房深处传来，忽明忽暗，配上昏暗的走廊，宛如身处地狱幽冥。
“这小娘子也忒能哭了！”守门的女狱卒扔出自己手里的牌，“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消停会，这太阳刚出来，又哭！自从她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总觉得身后有鬼跟着。”
“老大，就不能揍她一顿吗？”对面的狱卒丙撸起袖子，“掌上五十个嘴巴子，看她还能不能哭出声来！”
“魏阎王押来的人你也敢动？”女狱卒抬起眼，“上次他煮人的大锅还没凉透，怎么，你也想试试？”
狱卒丙讪讪地缩缩脖子，刚才的狠劲瞬间收回，“我就是这么一说，您也知道，我这人向来是嘴硬心怂的。”
左手边的狱卒乙好奇地插嘴，“老大，那天字房的四个人究竟犯了什么事？看着也就是普通的农户，居然能惊动魏阎王？”
女狱卒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也不知道，她挥挥手，“大人的事少打听！等等，现在轮到谁出牌了？”
……
与此同时，杜七娘左边坐着唐麦芽，右边蹲着唐麦冬，母子三人托着下巴，以极其相似的无奈表情瞅着面前“嘤嘤”哭泣的少女。
“表姐！”唐麦芽将袖子伸给哭的正难过的杜秋石，“一会就开饭了，要不咱先休息休息？”
“是我害了大家！”杜秋石眼睛通红，她摸着唐麦芽粗糙的囚服，“让妹妹受苦！”
“姐，我真没觉得受苦。”唐麦芽轻轻擦掉杜秋石眼角的泪珠，“而且这件事也不一定和你爹有关，你别瞎猜。”
“可是！”杜秋石掉着泪，“若与我父亲无关，京城的大人怎么会到康宁来抓我们？一定是我父亲犯了事，这才牵连到大家。”
“若真是你爹犯事，官差抓你一个人就行，我娘早已出嫁，我父又是军户，要抓也是五军都督府下令，京都卫抓我们做什么？”唐麦芽道，“再说，你爹把你扔到我家十六年不问不闻，说不定他压根没在人前提起过你。”
“还有！”唐麦芽爬到杜秋石耳边低声道，“我打听过了，这里是提司监，从监房随便拎出一人，家里都有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你爹不过恒王府一七品管事，哪里有本事把咱们关在这。”
“那好端端的，京都卫为何抓我们？”杜秋石抽泣。
唐麦芽将目光移向杜七娘，“莫非咱家祖上有皇亲重臣，后辈犯事把咱挖出来了？”
最后更新时间：2022-12-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