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低调的往城门处去,路过施粥处的时候。
彩月微扫了一眼,顿时皱了皱眉,“这水分也太多了吧?”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除了水根本就看不到一丝米。
看到这一幕,女子冷笑一声,“那些当官的怎么会管百姓,自己能吃饱便是万事足。”
寒雪蓦地睁开眼,声音很冷,“你知道什么?”
女子冷笑一声,“我们知道什么重要吗,总归是穷苦人家,命薄。”
她的声音很愤怒,似乎带着某种不公。
寒雪突然笑了,“我以为你还要等到进城才会说的。”
女子顿时惊愕的看着她。
“怎么看出来的?”寒雪问道。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女子转开眼,“猜的。”
“猜?”寒雪有些不信。
女子目光认真,“我没有骗你,就是猜的。”
寒雪没说话,似乎在判断她的可信度。
女子吸了口气,眼睛有些发红,“我的丈夫是死在第二任钦差大臣到任之时,当时我们已经饿疯了,听说朝廷委派了新的钦差大臣,并且有新的粮款发放,当时我们很开心,所有人都以为快要得救了。”
“可是,当领到粮食后才发现,我们的想象有多天真。”
“米掺假了?”寒雪淡淡道。
女子忽看了一眼她,“你很聪明。”
“是,里面全是半掺着石头的米,根本没有达到朝廷的标准重量。”
“你知道当时所有人有多么的绝望吗?那种看见希望的喜悦瞬间砸入深渊的寒冷,多么凄凉。”
“所以你们引乱了暴动?”寒雪平静的接过话。
“当然。”女子目光突然变得狠戾,“凭什么那些当官的大鱼大肉,我们却吃要草根吃石头,没有人会甘心。”
似乎觉得欣慰,她笑了,“果然。暴动一出现,朝廷立刻终于行动了,卸了钦差大臣。”
“当时我们都非常开心,我们原以为我们的好日子就快到了,然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开始。”
说到这里,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米依旧还是掺假的米,朝廷越是往上报,到后面越是草草了事,我丈夫甚至拦截了第三任钦差大臣,可是没有用,他被活活打死了,乱棍打死。”
说道这里,女子掩面哭了起来。
马车里压抑着女子的哭声,过了好一会儿,寒雪才开口道,“你是怎么猜到我们身份的。”
“路线。”女子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情绪,“你们走的道是小道,如今这条路,除了经商的会往这边过,只剩下一种人能进城。”
四面八方锁城,唯一能进城的便是官员。
寒雪垂眸,“如果当时我不救你上马车,恐怕明天就会有谣言将起吧?”
一国丞相,圣封御医,见死不救,枉为钦差大臣。
到时候,雪灾治理不好,身上又多了一条罪,百姓上书,皇上必然大怒。
与其说救了她,不如说救了她们自己,若是狠心,大家都得一起死。
寒雪轻笑,这算盘倒是精细,也算是够胆量。
女子抿唇,“你别怪我狠,总归我们这样子也撑不过明天,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既然你打了这个主意,应该不止这点信息吧?”寒雪挑眉,“米呢?”
用石头代替米的重量,那么其中的米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自然是被那些钦差大臣贪墨了。”女子恨恨道。
似乎越想越是激动,她怒然看向寒雪,讽刺道,“看到那些进城的百姓吗?如今的模样都是拜你们所赐。”
“身为父母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可曾为百姓做过什么,如今天灾人祸,却趁机大发死人财,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良心?”寒雪笑了,她看向女子,目光却极致的寒,“在你质问我的时候,也可曾记得曾为你们保家安康的人?”
也曾记得那些死去的、为了良心抛头洒血,最后落得一身功名散尽的人。
有谁曾为他们求过情?
女子楞了一下。
却见寒雪忽然闭了闭眼,再睁眼一片冰凉,“失败的人永远没有资格谈良心。”
一个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又怎么可能掌握别人的命运。
马车一路风平浪静,最终到了县令府。
县令早就在门口恭候,见到一行人,连忙上去行礼。
“下官叩见丞相大人、寒大人。”
因为寒雪乃是三品,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县丞也不过五品,自然也是要给寒雪行礼的。
君倾曜翻身下马,“起来吧。”
彩月掀开帘子,寒雪慢慢下了马车。
身后跟着那女子,手上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
县丞一脸诧异,指着那女子欲言又止,“寒大人,她……”
“给她安排个房间。”寒雪淡了淡眸。
那县丞本就是一个胆儿小的人,见寒雪这么说,立刻道,“是,下官这就去。”
随即他看着君倾曜跟寒雪,连忙又道,“如今天色已晚,大人们舟车劳顿,下官也为两位大人准备了房间,梳洗一番便可用膳,请。”
一行人跟着县丞入府,很快就安排了住处。
四小合院,房间都是相对的,方便大家照应。
此时天色已经算是晚了,寒雪进屋脱了狐氅大衣,很快就有下人提着水进来。
“你出去吧。”见浴桶里的水差不多了,寒雪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来。
丫鬟不敢惊扰贵客,连忙告退。
寒雪脱好衣服进入浴桶,温热的水顿时驱散了一天冰寒的浊气。
她闭上眼,想起白天与女子交谈的话。
“即使过了这么久,却依旧记忆尤深么?”
良心?
那是在多么久的以前存在的呢。
似乎柳家覆灭之后,就再也想不起那样天真的存在。
似嘲讽又似呢喃的话湮灭在浴桶的蒸气中。
眼前有风声掠过,寒雪一惊,顿时睁开眼。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木桶前,男人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的风景。
“君-倾-曜!”咬牙切齿的声音脱口而出,寒雪目光冰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向冷静的心再次暴躁起来。
“滚出去!”
她吼得极为克制,一怕惊动人,二是她的性子本就克制。
最后更新时间:2019-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