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君倾曜眉头一挑,嘴角挂着笑,俨然又恢复了原先谈笑风间的模样。
寒雪没说话,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那从容淡定的模样无形中给了女子极大的安抚。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眸中有无尽的仇恨在蔓延,“民妇乃是江南城外人士,名叫李慧,家中五口,公公曾是战场上解甲归田的将士,所以我夫君从小便英勇,且识文断字。”
“两个月前,雪灾大难,打破了我们田园生活,食物紧缺,庄家全死,大批难民全部涌入这里,导致我们也走投无路,本以为朝廷派来钦差大臣会解决这次雪灾之事,粮食及拨款会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梦。”
“第一任钦差大臣每天不思进取,不是想的怎么解决雪灾,而是想的怎么熬过去,导致许多难民病了,一个传染一个,死了一批人,我的公公跟娘便是其中的两个。”
说到这里,她眼泪又情不自禁的留了出来,“不过好在他虽然无能,却并没有克扣我们的粮食。”
抹了一把眼泪,她继续道,“直到第二任钦差大人上任了。”
她顿了一下,目光怨恨的看向身旁的张县丞,后者身体顿时抖了抖。
看到他这幅害怕的样子,李慧心底觉得痛快,竟讽刺的笑了笑,“明面上假公济私,暗地里贪污受贿,偷龙转凤,跟这个狗官狼狈为奸,把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以及粮食全部减半,做起了死人的买卖。”
“你胡说。”张县丞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转头就冲着君倾曜爬了过去,因为离寒雪最近,逮着她的大氅裙摆就哭丧着脸大喊,“大人,大人你千万不要听信这个贱妇的话,她是被仇恨冲昏了脑袋,故意离间我们,大人要相信我呐。”
“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一看见他的动作,君倾曜脸色倏而变得冰寒,眸光暗夜中寒潭,透着血腥的杀意。
张县丞吓得瞬间松开了手,猛地往后缩了好几步。
寒雪扫了一眼大氅被他抓过的痕迹,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目光一转吐了两个字,“继续。”
李慧本来也被吓到了,不过听到她开口,心底那份不安松缓了下来,正准备继续说。
却见男子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阴沉沉的,似有些生怒,竟蛮横的扯过端坐在下方女子身上的狐氅,把自己的狐裘氅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幕顿时让跪在地上的两人吓了一跳。
寒雪皱了皱眉,属于男人的气息扑入鼻尖,领上狐裘毛绒绒的,挨着皮肤很软,却很舒服,比起原先她身上的那件厚重的大氅,这件似乎更轻薄一些,但更暖和。
她垂了垂眸,“我不冷。”
“不冷也穿着,憋不死。”男人冷声道,随即目光一转,似有寒气在屋中流转,“继续。”
瞧着两人的互动,李慧眼底划过一抹羡慕,何曾几时,她跟他的夫君也是如此。
想到自己死去的丈夫,她眼底又升起了寒意,“大人,民妇说的句句属实,若是不信,大人可以抓一些城外的难民,挨个审问实情便知。”
“就是因为有这一群贪官污吏,导致了难民爆发,我夫君便是其中之一,这群狗官害怕东窗事发,竟生生打死了我夫君,甚至要把我们母子杀人灭口,想要安置一个罪魁祸首的替死鬼。”
李慧说到这里,忽然一把再次掀开袖笼,一条长深未愈的伤口露了出来,她目光阴冷的看着张县丞,“这条伤口便是最好的证明,张大人我没有污蔑你吧?”
张县丞下意识目光扫了一眼那双口,乌黑丑陋的伤口像是硬生生的被针缝了起来,隐约间似乎还能看见血丝在涌动,他整个人额头布满密汗,扭头颤着唇硬生道,“你在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以为那些难民都死了,就能掩盖你做的那些丑情吗?”李慧讥讽一声,目光再次冰冷的转向寒雪道,“许是因为我丈夫的死还有我的遭遇,让平时备受欺压的难民爆发了,当时场面乱套了,发生了第二次暴动,引发了不少难民全死了,一发不可收拾,想瞒都满都瞒不下来。”
“事实上,从下面报给朝廷的死伤数量其实是错的,报上去的只有接近两百多人,但是实际上两次暴动再加上第一次病死的,足足超过千数。”她目光一转,满是憎恨的看着张县丞,那模样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个狗贪官害怕自己出事,便把第二任钦差大人推出去挡了灾。”
“直到那时候我们才发觉,真正在操作的贪官可能根本不是那些钦差大臣,他们有参与,但是这一层层的下来,到手的却是这个贪官,米减半掺石子,从小石子到大石子,白米粥到掺树皮,城内城外所有的药材以及大米,能吃的东西,价钱飞速上涨,可谓一抖千金。”
“我曾记得,皇上这次播下的米是淮南一代种植的小米,与江南这边的大米品种不一,可曾见到那些商人贩卖的米一样?”寒雪突然开口。
李慧楞了一下,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们饿的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能看到商人手中贩卖的大米是什么品种。”
“是小米。”她话落下,便见君倾曜冷声回道。
寒雪看着他,却见他目光对上她道,“昨晚我便让墨一去挨家查过了,具体的等他回来更详细。”
最后更新时间:2019-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