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怒极，牧易礼的一双眸子仿佛着火一样通红，冠冕上的旒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的脸色一片铁青看着那些伏跪于地的大臣们。
偌大的太朝殿中一片寂静，寂静的仿佛牧易礼的视线扫过都有声响一般。在场的人不是跪在地上装死不敢出声的，就是站在那里饶有兴味的看着牧易礼想着皇帝今天是又要作什么妖的。
牧易礼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周，将一切看在眼里，莫名的就给气笑了。
“朕前日做了一个梦。”她的声音略微软和下来，莫名其妙的转了话题，在场的人都是一怔，不明白现在这个情况又和梦有什么关系。
“在梦里，我中周国的土地变成了一片焦土，民不聊生。”牧易礼轻轻的闭了闭眼，“诸位脚下的位置被鲜血浸染，外族的铁蹄踏进了汴京，踏进了皇宫。朕和诸位，无一幸免！”
牧易礼的眼神苍凉的从这个位置望出去，落在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之上。她慢慢抬手，如玉的手指指着那一处光洁的能够照人的玉阶，“那个地方被鲜血浸染，鲜红一片。”
她的目光再次转回来，落在地上，落在人的身上，“诸位的妻子，儿女，父母没有一个逃过外族人的践踏！顷刻之间，我中周国人人为奴！”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猛地高亢，一字一句仿佛千斤：“所以朕想为了不做亡国之君努力一次，为了朕和诸位的身家性命勉励自己做个好的君主！”
她要紧牙关，眼里是说不尽的失望，声音一厉：“可你们看看！”
说着转身大步走上高台，伸手一把抓起桌案上拜访整齐的奏折随手一扔，奏折如雪花一般啪啪落地：“看看朕的好臣子们，你们！”
“你们身为臣子就应是朕的眼睛朕的耳朵朕的头脑！朕看不见的时候，你们要让朕看见！朕听不见的时候，你们要让朕听见！朕想不明白误入迷途的时候，你们要让朕清醒！”
“可你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牧易礼的眼神死死的盯住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对于莫策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你们是恨不得朕看不见听不见掉在沟里！恨不得朕不能成为一个亡国之君！眼看着朕不行了，你们还要补上几刀！”
“皇上慎言！”牧易礼话落，一道清凉的声音就从下方传了出来，牧易礼的目光十分不善的转了过去。
莫策？
那些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个什么不对了被皇帝扔出去喂狗，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装死。如今听到终于有人说话了，他们心下不由的轻轻的松了口气。却是不约而同的想着皇帝今天是发什么疯。
突然勤政爱民了？呵！
“和瑞王有什么高见？”在跪伏一片的朝堂之上，身姿笔直，气质淡然清凉的莫策就格外的突出。牧易礼才看过去的时候微微一怔，莫名的她似乎也淡然起来。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莫策淡淡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听见这话，牧易礼刚刚才歇下去的心火就仿佛见风一样迅速扩大，“朕不说让谁说？让这些在国家内忧外患之际还劝着朕纳妃建房征兵的国之栋梁？还是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和瑞王你？”
牧易礼话出才惊觉现在不是和莫策对上的时候，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让语气平缓下来。
“和瑞王是上过战场立下大功的人。”牧易礼的视线落在莫策的身上，“边境上的战士为了后方的土地在与敌人拼命，血染边疆！而这片被他们用生命守卫着的土地，守卫着的人们将他们的鲜血踩在脚下，视而不见的冻死了饿死了他们的父母妻子！”
每说一句话，声音就高一分。
又有些激动了！牧易礼再次深吸一口气，“朕今日说这番话并不是朕作为皇帝在咒自己的臣民，在咒自己。朕知道朕过往的行为也十分不妥，朕做为一国之君，朕敢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朕也敢担保将来会为了天下苍生而尽到一个国君应有的责任！”牧易礼说着轻轻的勾唇，目光睥睨。
“朕不怕遗臭万年，朕只怕民不聊生！朕有什么不敢说？有什么不能说！”
……
文武百官从太朝殿退出来的时候只感觉全身汗津津的，步伐十分沉重，脑袋懵的似乎不是自己的。就在刚才皇帝的一番话过后，一向淡然的和瑞王笑了。
“您是皇帝，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是什么！”
“您为中周的未来忧虑，可造成现状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这些大臣，因为这些没什么用的奏折吗！”
“您一个幡然醒悟要在场的所有官员为那些死去的百姓陪葬吗！”
……
和瑞王的声音并没有很高，但字字珠玑，几乎没有一句废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尖刀一样戳进皇帝的心窝。
他们甚至以为今天的朝堂之上怕是不能善了了，哪想到皇帝竟然什么都没说，让他们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站在太朝殿外的汉白玉石阶上，大家都不由的抬头望了望天，天空晴朗，白云柔软，红日当空。
微风吹过带起一些凉意，众人纷纷打了一个冷颤，想到刚才的经历：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呀？
此刻大殿之内，两个人视线相对，谁也不曾让步。
许久，牧易礼轻轻眨眼：“朕一直以为卿淡然高远，却是没有想到卿也是伶牙俐齿，字字珠玑呀！”
“皇上谬赞，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莫策稳如泰山，唇角的弧度都没有一分改变，眼神清凉如水。
油盐不进！牧易礼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漫步走至莫策身前抬头看他：“既然和瑞王心系天下，想来是很愿意帮助朕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了？”
“臣的本分。”
说了和没说一样！也就是现在国家命脉在人家手里，轻易不能翻脸，要不然牧易礼都想掐死他！假模假式的。
一时间大殿内再次沉默下来。
牧易礼的目光在那一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上停留许久，最后竟是豁然一笑，“朕不放心别人，还不放心卿嘛！”
面前的人突然眼波流转，粲然一笑。她慢慢伸手，手指轻触在他的胸膛之上轻轻一点，声音柔软的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不过并不存在一般，“江山社稷还得有劳和瑞王，卿可要多保养身体，这样才能为朕，为万民多做些事。”
牧易礼的目光一直停在莫策的脸上，意味深长……
最后更新时间：2019-03-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