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和瑞王府门口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还没走了几步,就被牧易礼叫停了。
“现在什么时辰?”叫停了马车,牧易礼伸手掀起窗帘,青砖石墙再次映入眼帘。
“回皇上,现在是申时了。”章如海闻言看了下天色,赶忙回答。
牧易礼闻言沉默了一瞬,“掉头,去西市看看。”
西市?章如海一愣,西市可不若东市这般有规矩,那里是穷人的市场,随时可能有流氓痞子出现,哄哄嚷嚷的乱的很。
牧易礼却并不是要征询谁的意见,她说完话就已经放下了帘子,车夫见状已然开始掉头。
马车哒哒的往前走着,汴京城虽说很大,但实际上西市与东市相隔也并不是很远,大概走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西市街口。西市果然很章很乱很嘈杂。马车才到街口就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还价声,还有叫嚷声。
牧易礼叫停了马车,从车上换了一件常服,然后悠然下车。
要想知道一个城市是不是繁荣富贵,不应该去看富贵繁华的地方,而是应该去看最普通,最低下也最贫贱的地方。
从街口往里走去,遍地都是被人撇下的菜叶子。牧易礼视而不见的往里,目光朝前看去,前面有孩童跑动,有人穿行而过,有人站在小摊边上,因为三文钱一个梳子讨价还价。
“皇……”章如海见牧易礼仿佛没有看见满地的脏乱似的往里走去,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可话出口他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妥。
“少,少爷!”章如海赶忙跑了过来,紧跟在牧易礼的身后。四周熙熙攘攘的,那些贱民随时都有可能与牧易礼擦肩而过。
章如海皱着眉,四处走动在牧易礼身边帮他隔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恨不得一个人变成四个人将牧易礼围在中间,以免让牧易礼粘上这些人的酸臭之气。
“你这是干什么呢?”眼看着章如海好像是一只小,哦不,老蜜蜂一样在自己身边四处转动着。牧易礼终于是停住了脚步,皱着眉看向他。
章如海见状也是一脸的委屈无奈,“少爷,这里实在是太脏了,这些人……”
话还没有说完,嫌恶之气很明显的表现了出来。
“你如果嫌脏,你就回马车那里等着!别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的,你不累,我还嫌眼疼呢!”牧易礼伸手一把打开了章如海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冷眼看了他一眼后大步往前走去。
像只母鸡一样的挡在她身前,是不是太显眼了?没看见周围的人怎么看他们呢么!
丢人!牧易礼恶狠狠的将这两个字咽回去,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这里的乞丐明显比东市多了许多,当有人给其中一个丢下一文钱的时候,甚至其余的乞丐蜂拥而上,为了这一文钱连命都不要了的样子。
牧易礼站在不远处,看着因为一文钱而大打出手的乞丐,只感觉牙根都在颤抖。许久,她才慢慢的收回视线,然后继续往前。章如海就好像是一只斗败了的斗鸡一样,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西市果然不愧是汴京最贫穷的市集,这里随时都有人因为些许小事大打出手,粗鄙肮脏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这里的人似乎早都习惯了一般,面无表情的经过,面无表情的在各个小摊上挑挑拣拣,买着自己所需的东西。
在这里有人因为钱袋被偷了而不断叫骂,有人因为偷人家东西被抓住痛打一顿时不停的求饶,也有看热闹人哈哈的笑声,小孩儿玩闹时磕碰着了不绝的哭声。
章如海此刻只觉着脑子里嗡嗡的,这里实在是太吵了,这里的气味实在是太让人窒息了,他很想将自己香喷喷的手帕拿出来捂在鼻子上,可目光落在前面的牧易礼身上的时候,他又实在是没有勇气这么做,只能强忍着。
如今,他都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牧易礼却是从难走到北,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厌恶,也没有一丝笑意,目光清冷的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将这里看了个彻底。
“皇……”走到尽头的时候,章如海大喘了一口气,试探着出声。
“走吧,回吧。”牧易礼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有些哑。由此可见这里的景象并不是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的。
这句话仿佛佛音一样落在章如海心头,他立刻大喘了一口气,赶忙点头。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牧易礼走在前面,章如海低头屏着呼吸跟在后面。每走几步,章如海赶忙大口换上一口气,然后再屏住呼吸。他心里乱糟糟的,只觉着这条路又长又臭。
眼看着就要走出去的时候,一道凄厉的哭声让牧易礼停住了脚步。
哭声是从她左手边的一条小巷中传了出来的,除了最开始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的凄厉哭声之外,剩下的都是“爹!爹!”的慌乱哭喊声。
牧易礼就这么站在巷口望进去,脚步没有前进半步,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西市的人都很爱看热闹,听见这动静立刻就有人快步围了上去,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人快步走了出来。面上白白的,仿佛受了惊吓一般。
牧易礼见有人出来,这才动了脚步。章如海见状立刻松了口气,就要往街口的马车方向走去。可还没走了几步,就立刻发现不对。
牧易礼并不如他想象的一样往着马车的方向走去,而是转头迎着几个刚从巷子里出来的妇人走去。
章如海见状一凛,赶忙大步的跟了过去。
“这位大婶,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牧易礼一边说着,一边张望着巷口,好奇的样子十分的明显。
那大婶见了,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张家实在是太可怜了,张老汉病了好些日子,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张家小子也是个孝顺的,为了父亲的病忙上忙下的,家里值钱的东西也都卖完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牧易礼一眼,只见牧易礼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不禁一松,继续道,“前几天这张老汉的病有了好转,这两天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可不知道怎地……”
这妇人说着话,脸色一白,“这张老汉被人杀了。”她不由的吸了口气,“这凶手可真够狠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张老汉却是整个肚子都被剖开了。”
话音落下,见牧易礼脸色也是一白。这妇人顿时有了一种都被吓着了的同路人的感觉,她叹了口气,“这世道……唉!”
她只说了开头,余下的什么都没有说,但一个唉字已经说尽了一切。
“小伙子,快回家去吧。”妇人似乎也没有了说闲话的兴致,挥挥手就走了。牧易礼见人走了,脸色顿时恢复了淡漠,清冷的目光望向巷子里人最多的地方。
“走吧。”收回目光,牧易礼就大步往外走去,直到上了马车耳边还是少年凄厉的哭叫声,众人惋惜的声音,人人自危的惊慌声。
这一次牧易礼没有出声,马车安安稳稳的走回了皇城,走进了宫墙。
牧易礼是在和乾宫的门口下的车,和乾宫与御书房相连是皇帝的寝宫。她一路上都面无表情,此刻心里还是乱糟糟的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皇上。”牧易礼抬腿就要往里走去的时候,章如海小跑了过来。
牧易礼停住脚步,抬头看了过去,只见章如海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章如海到底是牧易礼身边用惯了的人,几乎是牧易礼一个小动作,他就能知道她的意思。他停下了脚步,小心的道,“皇上,皇后宫里来人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小宫女见牧易礼看了过来,立刻跪下行礼。
牧易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小宫女似乎也意识到牧易礼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伏在地上开口,“皇上,皇后娘娘宫里摆好了晚膳,请您过去呢。娘娘说,有事和皇上说。”
……牧易礼沉默了一瞬,然后点头。章如海见牧易礼点头,伸手一招,早就备好的龙辇被抬了过来,牧易礼走了上去,坐下。
一直以来她对于原主的后宫都抱有很大的抵触心理,毕竟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实在是不习惯和女人虚以委蛇。
皇后找她到底什么事呢?若是涉及到那个事,她该怎么办呢?
一瞬间牧易礼的心事从民生问题转化到了人身问题上面,以至于纠结了一路。
最后更新时间:2019-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