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颜挺尸挺地更直了,将靴子蹬掉,时不时晃动着玉足,侬儿屈辱之后心下一狠,蹲下身来,真要去给她提鞋。
“我才是不折不扣的废物,公主你看,这样可成?”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提着灯笼的护卫队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救火的救火,抓人的抓人,分工有序,连只苍蝇都难以脱身,侬儿提着双脏鞋,僵在了原地。
“侬儿姑娘,夜深人静出现于此,请给末将一个解释,随末将走一趟吧。带走!”领头的护卫队长凭借多年经验,看了眼掏出牡丹纹在地上躺尸的九公主和做贼心虚的侬儿,环顾周遭,心中跟明镜似的。
望着远处的侬儿,洛轻颜心道:这可是你自己倒霉,怪不得我,更何况我也没答应将纹饰还去。摸了摸鼻子,她顺脚将地上的折扇踢入火海当中。
“公主,请跟奴婢来吧。”一名宫女将她搀扶起来,洛轻颜挑眉,要她解惑,她解释道:“陛下有令,若见公主还能动弹,就请您也过去。”
有意思,果然帝王之心不可测啊。
要说偌大的皇宫哪个地方最为清奇,莫过于暴君的御书房,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堆砌角落,无一不是各地投其所好上贡的精品,大红的茶花葫芦瓶、隆蓝胭脂红的琳琅彩锦上添花合欢瓶,大红大绿的一眼望过去,洛轻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总结:“有钱任性,品味清奇。”
书案上堆着几叠文书,身周散发着帝王气息的洛天若虽是忙着手头的任务,洛轻颜也不轻易造次,躬身行了一礼,气定神闲道:“映月拜见父王。”
放眼整个帝国,也没有哪个皇子公主能够像她这般,这是多年前就有的特例,原主见他不必行跪拜之礼,洛轻颜照办不误。
相比洛轻颜的从容,跪在地上的人低头不语,确切地说是吓得话都吐不出半个字。洛轻颜心底清楚,这会暴君身上的威压绝对不低。
“免礼,来的正好,孤王遇到个问题,想听听你的见解。”洛天若开门见山,将文书一抛,洛轻颜稳稳当当接住,看完了,大意为:东南部有一县近来干旱,民不聊生,发放的赈灾银两到百姓手中仅剩丝毫,民间起义大闹县衙被镇压,讨伐之声上传到郡守,这次有了这份文书。
洛轻颜将文书整齐摞好,语气不佳:“父王为君多年,在处理这些事上早已有了定夺,不日便会将县令以及其下贪污之人抄家灭门,以儆效尤,又何须多此一举询问映月见解呢?”
这位暴君向来雷厉风行,想做什么早已有了定夺,只不过是缺个推波助澜之人,某次,也是像此刻这般,忘了那人犯了何罪,就因原主一句‘诛杀九族,散其魂魄’而照做了。虽说原主暴力无脑,可自幼耳濡目染,故而又有‘洛城一害’之说。
洛天若脸色舒展,示意身边公公道:“拉下去,给虚妄殿主传令,让他来领人,至于如何领,不消本王多说。”
“陛下,此事是侬儿一时糊涂,跟虚妄圣殿无关,还望陛下放圣殿一马,所有罪责侬儿一人承担。”跪在地上的人按耐不住了,红着脸连连磕头。
洛天若不怒自威:“你犯错,虚妄殿主自然脱不了干系,你还是想想如何跟他解释罢。”
侬儿被带走了,御书房中静得只剩呼吸声,洛轻颜摸了摸鼻尖,想来青景黎定是还未将退婚书送来,思绪发散中又猛然想起更有意思的事。
侬儿姓氏为金,虚妄殿主多年不用本名,但原主也曾到访过各圣殿,期间有耳闻,殿主姓金,无婚配,为何偏偏会将农门出身的侬儿接入圣殿?原先以为是侬儿有修炼天赋,现在想来是在外头欠了风流债,又不敢认,以师徒身份掩饰。
暴君这一招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根本不用她亮出牡丹纹,借她之手就坑了虚妄圣殿,不出意外,此次过后虚妄圣殿必将削弱几分。
阴险,真够阴险……
“在想什么?过来。”洛天若话音刚落,洛轻颜就被拉到了他的腿间坐下,不仅洛轻颜如芒在背,就连她身边站着的国师眉头都跳了跳,尽管早已见怪不怪,脸色还是不由沉了。
“……”
洛轻颜不动声色,恶寒感如雨后竹笋般冒出,又被她扼杀在摇篮当中,不对,并不像是男女之情,这位暴君性格令人捉摸不透,还是乖乖不动微妙。
“这一脸脏得,跟只花猫似的……半年未见,这双眸子越发地像了……”洛天若接过国师递过来的方帕,将她脸上的污渍擦去,不似对闺女那般轻柔,更像是拿她将男儿的看待,力度丝毫不弱。
国师忍不住提醒:“陛下啊,你又糊涂了,她不是……”
洛天若满意了才肯罢休,那双与洛轻颜相似的暗红眸子又看了她一眼,终是挪开,他对国师道:“孤王有分寸,国师就别瞎操心了,还是多担心下你自己这把快散架的老骨头。”
洛轻颜兀自微笑,但心中有种种疑惑,这两人说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有什么线索抓住又断开了。
她这双眸子像谁?原主生母么?以及结合过往这暴君对于原主的态度,莫非原主是被当成男儿养的?
“映月。”出神间,洛天若打断了她的思绪,他道:“你的星辰宫被烧了,自己去挑选一处合心意的住着,就西宫那片吧,让越溪带你去。以及,过几日,各圣殿招新,你也去。神界有过几年从中选拔出几个精锐亲自培养之意。”
“是,儿臣多谢父王。”洛轻颜应下,明知以她现在这副废材身板,即便有圣殿肯收,也免不了遭欺负,不过她从来都是反其道而行之人。
她从容地逃离这是非之地,跟上提着灯等候着她的越溪。走了一段路,却听御书房有动静传出,洛轻颜对声音一向敏感,回头看了眼,隐约听国师道:“陛下,别再喝了,人死不能复生,如今盛世太平,何苦呢?”
后是瓷器打碎、刀剑出鞘之声,房中的人显然被激怒了:“呵,国师你以为你是谁?丧家之犬罢了,别以为老子不会杀你,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
越溪不愧是暴君身边的人,并不忌惮她,提着灯,叹了口气:“公主随小的走吧。陛下每晚必饮酒,想来是国师规劝又惹恼了陛下。”
两人在灯影中行走在迂回的长廊中,洛轻颜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越溪大人,父王可是思念着谁?这般习惯持续多久了?”
“公主殿下,不敢当。奴才知之甚少,进宫三年,伺候陛下起,他便有此习惯。”似乎陷入漫长的回忆后,他道:“说起来,奴才年幼时见过陛下,那年陛下登基不久,何等恣意风光,绝对是位明君,自从东吴国一战归来,性情大变,不仅性格喜怒无常,还将他国俘虏来的百姓全部处决。但也尚可,那先追随先帝还不服陛下的人也有所忌惮了……”
轻颜以淡笑回应,心中却是另一翻所想。按理说,老子这等粗俗词汇不该从暴君口中说出,皇家最注重礼仪教养,这位暴君原本就是个博学多才,能文擅武之人,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会改变的,是遭遇何事竟让他变得不像自己,更像是另外一个人呢?
最后更新时间:2019-0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