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苏漓只觉得浑身乏力。
她记得她已经死了,被突然闯入房间的黑衣人一剑抹了脖子,可她怎么还活着?难道她还没有死?景瑜救活她了?
躺在床上,苏漓挣扎着动了动,轻微的声响引起了女婢的注意。
“二小姐,您醒了?”
二小姐?苏漓愣了愣,然后缓缓转头。
“念念?”
“诶?二小姐怎么知道奴婢的名字?”念念一脸惊讶。
她只是苏府里的一个三等粗使女婢,从来都没跟二小姐说过话,二小姐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皱了皱眉,苏漓的脑子里一团乱:“我这是怎么了?”
她为什么不知道?念念不是她的女婢吗?是她十五岁时收到身边来的啊……
见苏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念念连忙上前搭了把手,扶着苏漓坐起来:“奴婢负责洒扫漓渊居,前日来时,奴婢见二小姐晕倒在院子里,就将二小姐背进了屋里,奴婢……奴婢见二小姐是发烧了,就找郎中给二小姐开了一副退烧的汤药,二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其实她前日就想将这件事报给二夫人,二小姐的母亲早逝,她的父亲又常年在外,四处奔走着为苏家的生意开疆扩土,因此二小姐是被托给苏府二房照顾的,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二夫人根本就不管二小姐,她还被二夫人那里的嬷嬷骂了一顿,差点儿挨了打,她只能自己出府去找郎中。
苏漓盯着念念,神情越来越迷茫。
发烧,然后遇到念念,这不是发生在她十五岁时的事情吗?
“你今年多大了?”
念念紧张地看着苏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今年刚满十六。”
苏漓一惊:“你姓王?四年前被卖进苏府的?”
念念比她年长一岁,念念十六时她不正是十五吗?可她分明已经三十七岁了啊……
念念目瞪口呆:“是啊,奴婢原是姓王。”
二小姐知道得也太清楚了吧?
静默半晌,苏漓突然问念念道:“念念,你想来漓渊居做一等女婢吗?”
苏府里的一等女婢都是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苏漓的身边原本也有一个这样的一等女婢,可漓渊居的下人们在她的奶娘去世后就纷纷另投新主,那个一等女婢自然也不愿意留下。
“二小姐使不得!”念念大惊失色,“二小姐,奴婢、奴婢只是个三等女婢,除了洒扫之类的粗活,奴婢什么都不会,奴婢、奴婢不会照顾小姐啊……”
苏漓的眼神微沉。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跟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苏漓盯着念念,突然一笑:“你别慌,我又不是非要你来不可,你且回去好好想想,什么时候给我回答都可以。”
前世念念选择跟了她,可她那个时候只是想找个人来陪她,她怯懦,她卑微,她害得念念跟她一起被人欺侮,抑郁而终,重活一次,如果念念还相信她,那她定会保护好念念。
“你回去吧,我要再睡会儿。”苏漓躺回床上,轻轻闭上眼睛,大病一场后的身体还很虚弱,因此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苏漓不知道念念是什么时候走的,但第二天早上苏漓睁开眼睛的时候,念念还在她的床边。
苏漓愣了愣:“你什么时候来的?”
念念扁着嘴,一脸委屈:“奴婢昨天晚上就来了,等同屋的人都睡下,奴婢就偷偷跑来了。”
“你……”就这么草率吗?苏漓的心情很是复杂。
念念抿着嘴不说话。
“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苏漓起身下床,打趣道,“昨日明明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难不成是突然发现伺候我是件轻松的事情,因而改了主意?”
“不是的!”念念的脸色微红,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感到羞耻,“昨天回去的时候……同屋的一个人被、被金嬷嬷下令杖、杖毙了……”
她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就跑到二小姐这里来了。
苏漓微微一愣:“为什么?”
念念小声道:“因为她在打扫花园的时候没将落在地上的花瓣扫净,好巧不巧,昨天大夫人请了人来府里作客,还带着客人去逛了花园,客人说地上的花瓣坏了意境,很是扫兴,大夫人觉得落了面子,之后就将金嬷嬷喊去责骂一顿,然后金嬷嬷就……”
说到最后,念念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她原以为做个三等下人只要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活儿就行了,而且苏府里的嬷嬷平日里看起来都是很和善的人,谁知道只是几片花瓣而已就让人丢了性命……她签的是死契,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苏府,既然都会死,她还不如跟着二小姐,总比为了几片花瓣去死值当得多。
暗自叹息一声,苏漓转身,拉起念念的手:“不怕了,以后你就是漓渊居的人,谁要打你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我保证我会好好做一个世家小姐,不再让人欺负我,也不再让人欺负你。”
“嗯。”念念哽咽着点点头。
苏漓浅浅一笑:“那我带你去见二伯母。”
照理说,她一个嫡出小姐,想要一个女婢只要跟下面的人打声招呼就好,可偏偏她是个没有地位的嫡出小姐,想要让念念到她身边来,她就只能直接去向二伯母讨人。
洗漱更衣之后,苏漓就带上念念往苏府二房的风鸣院去,可才走到院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哎呦?这不是咱们二小姐吗?您怎么有空到风鸣院来?”
苏漓将这拦路的女婢上下打量一番,面上没什么表情,冷若冰霜:“青兰姑姑呢?”
青兰是二房夫人林氏的陪嫁女婢,也是林氏两个孩子苏青和苏婉的乳母,在风鸣院地位极高,苏青、苏婉连同被托付给二房照顾的苏漓都管青兰叫一声姑姑。
“二小姐还找青兰姑姑呢?”那女婢鄙夷地看着苏漓,阴阳怪气道,“咱们青兰姑姑可忙着呢,没空见二小姐。”
苏漓扬了扬眉,突然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速度快、力道狠。
啪的一声脆响,那女婢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身体一晃就栽倒在地。
“你、你竟然敢打我?!”
苏漓一身淡然地站在风鸣院的门口,视线轻飘飘地从那女婢身上扫过,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苏漓!”平时默默受欺负的人突然就反抗了,那女婢心火猛蹿,竟失了理智似的,跳起来就要打苏漓。
“你干什么?!”念念一个箭步冲上前,凭三等女婢做粗活练出来的力气猛地一下就将那女婢推倒在地。
连摔两次,那女婢整个人都懵了:“苏漓,你这是什么意思?!来风鸣院撒野吗?!”
苏漓依旧没有说话,但这女婢的歇斯底里却惊动了里屋的青兰。
“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一见到青兰,苏漓立刻扬起一个甜美又灿烂的笑容,直奔着青兰就走了过去:“青兰姑姑!”
青兰一愣,规规矩矩地给苏漓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小姐今儿怎么来了?”
苏漓暗笑。
这才是风鸣院该有的素质,哪怕在心里已经将人鄙夷到了极点,面上也该和和气气、恭恭敬敬。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极其虚伪,哪怕坏到了骨子里,面上也要装出一副冰清玉洁、明德惟馨的样子,绝不能落人口实毁了声名。
苏漓甜笑道:“这不是前几日病了吗,我怕二伯母担心,病一好就赶紧来给二伯母请安。”
“二小姐有心了,”青兰温婉一笑,“二夫人正好已经起了,二小姐快进去吧。”
“好,”苏漓抬脚迈出一步,然后又猛地顿住,偏头对青兰说道,“对了青兰姑姑,风鸣院若是需要个看门的,那应该养条狗啊,放个人搁那儿多不好?狗是畜生,没规矩也不会有人计较,可这人一旦没有规矩,那就是主子管教不严,平白给二伯母丢人现眼了不是?”
青兰的眼神微微一闪:“二小姐教训得是,近来风鸣院里进了些新人,是奴婢疏忽了管教,让二小姐见笑了。”
二小姐今儿是怎么了?牙尖嘴利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青兰姑姑言重了,我年龄小,什么都不懂,哪有资格教训姑姑你?不过幸好今儿来的是我,但凡换个人都要以为是二伯母指使她这样做的,那可就不好了!”嘻嘻一笑,苏漓就带着念念欢快地进了屋子。
青兰的面色一寒,冷眼扫过院子里的人:“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通通给我去领罚!”
“二伯母!”踏进屋子,苏漓一见到林氏就笑着跑了过去,恭恭敬敬地给林氏行了个礼,“给二伯母请安。”
“呦!漓儿你怎么来了?病好了没有?”一见到苏漓林氏就一脸亲切,跟看见了自己的亲女儿似的。
“都好了,”苏漓笑着上前,虚扶着林氏往座位上走,“就是怕让二伯母担心,所以病一好我就来了。”
“好了就好,”林氏拍了拍苏漓的手,笑得慈眉善目的,“我本还打算今天去漓渊居看看你,没成想你就跑来了。”
扶着林氏坐下,苏漓俏皮道:“那是我跟二伯母心有灵犀。”
林氏的心头猛地一跳,挑眼狐疑地睨了苏漓一眼。
苏漓今天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最后更新时间:2020-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