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子的话,据俞白说,他打开门时门外已经没有人了,”顿了顿,伏宁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玉佩可是夫人的东西?”
萧景瑜的生母是永安侯的侧夫人,在萧景瑜八岁那年就失踪了,那之后因为永安侯和萧景瑜的疏忽,所以这位侧夫人的东西几乎都被永安侯府的下人们偷出去卖掉了,这些年萧景瑜花了很大力气却只收回了三五件,眼下有人将这玉佩送上门来,玉佩上还雕着一个“瑜”字,伏宁自然就想到了这件事情上。
拇指在玉佩上轻柔地摩挲着,萧景瑜的神色微暖,满目怀念:“这是我母亲的,是母亲教我雕玉的时候雕的,选的是块不怎么样的玉料,可这上面的每一刀都是母亲亲手刻的。”
萧景瑜扫了眼伏宁手里的木牌和字条,淡淡道:“去查。”
“是!”
既然对方约了公子在福运赌坊见面,那只要从福运赌坊入手,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然而伏宁没想到的是苏漓在外行走办事时并没有隐藏身份,伏宁拿着那块木牌去福运赌坊一问就问到了答案,轻易得让伏宁都开始怀疑人生了,等伏宁将这件事禀报给萧景瑜时,萧景瑜也是略感诧异。
“苏漓?苏府的那个苏漓?”他跟苏漓应该是从未见过的。
“正是那个苏漓,”伏宁一脸困惑,“公子您一向深居简出,跟那个苏漓从未见过,甚至连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她为什么找上您?她怎么会知道您在回收夫人的东西?她又是从哪儿得到这块玉佩的?而且外界的传言都说苏府的这位小姐懦弱无知,在苏府受尽欺凌,她用这样的手段来找您……恐怕是有所图谋。”
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萧景瑜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倒是要感谢她的有所图谋,不然我如何能得到这块玉佩?”
伏宁仔细一想便觉得萧景瑜这样说也很有道理:“那公子要去赴约吗?苏姑娘约您过午之后在福运赌坊见面?属下已经查过,是在福运赌坊后面的九曲迷楼。”
“九曲迷楼?”萧景瑜眉梢轻挑,琢磨片刻就轻声一笑,“不愧是陈五爷,开个赌坊也内藏乾坤。”
陈五爷是福运赌坊的东家,虽不是权贵,却也是个跺一跺脚就能让京城抖三抖的人物。
伏宁挠挠头:“只是不知道那苏姑娘是怎么知道九曲迷楼的。”
闻言,萧景瑜的眼神微微一闪。
这苏漓好像有点儿意思。
“让俞白备车,去福运赌坊。”
“是!”
萧景瑜如约到了福运赌坊,凭那一块木牌进了九曲迷楼。
赌坊的小厮一路将萧景瑜引至雅间,见萧景瑜面生就多嘱咐了几句:“瞧这位公子像是第一次来咱们九曲迷楼,小的就多言几句,九曲迷楼里的雅间排列是经过特别设计的,门窗开的方向不尽相同,每一条过道所经过的地方却一定会避开雅间的门窗,因此您在这雅间里可以随意一些,不必担心被人瞧见,雅间的门边挂着个铃铛,您瞧就是这个,如果您需要茶水餐点、想要离开亦或者是其他要求,可以摇响这个铃铛,自然会有人来为公子安排,为免迷路,请公子不要擅自离开。”
得萧景瑜眼神示意,伏宁就摸出一颗碎银塞进了那小厮手里:“多谢这位小哥提点。”
“那小的就先行告退,公子若有吩咐,可随时传唤小的。”那小厮将碎银收进袖里,转身离开。
送走那小厮,伏宁就将房门关严:“公子,这九曲迷楼布局精妙,楼里的小厮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这地方恐怕是京城里最适合密谈的地方。”
伏宁这话刚说完,墙上的某个部分突然变成了一道暗门,旋转着打开,一个娇小的女人从另一边冒了出来。
伏宁呆住:“苏、苏姑娘?”
这不就是苏漓吗?她怎么从隔壁进来了?这房间里竟然还有暗门??
萧景瑜的视线从那道暗门移到苏漓身上,一双凤眸里含着浅淡的笑意,温文儒雅。
萧景瑜在打量苏漓,苏漓也在打量萧景瑜,只觉得不管是刚及弱冠还是而立之年,用面如冠玉、温文儒雅这样的词来形容萧景瑜都是最为贴切的,可了解他之后却知道面热心冷、心狠手辣这样的词才更适合萧景瑜。
“苏姑娘?”好像从苏漓的眼中看出几分怀念,萧景瑜心生疑惑。
苏漓回神,莞尔一笑便向萧景瑜行了个礼:“见过萧二公子,冒然相邀,还请二公子见谅。”
萧景瑜不认识她,却能立刻认出她来,看样子是已经查过她了。
眼神微闪,萧景瑜浅淡一笑,温声道:“苏姑娘言重了,但我的确是有些惊讶。”
苏漓笑笑,却对邀请萧景瑜的理由避而不谈:“二公子,请入座。”
“苏姑娘,请。”萧景瑜倒也不急,悠然地随着苏漓入席就坐,看着苏漓摆弄茶具,煮水烹茶。
苏漓原以为那块玉佩对萧景瑜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萧景瑜见着她之后会急着问一问与那块玉佩有关的事情,岂料萧景瑜一点儿也不着急,苏漓不说话,萧景瑜便也不说话,只端坐在苏漓对面静静地看着苏漓煮茶,眉宇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好像苏漓煮茶的过程有多么赏心悦目一样。
苏漓撇了撇嘴。
她忘了,他萧二公子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能谈笑风生的人,更不用说那块玉佩已经在萧景瑜手里,他问或者不问、早问还是晚问都无所谓,她是犯了傻才会跟萧景瑜在这儿比定力。
斟一杯茶送到萧景瑜面前,苏漓自己也捧了一杯,轻啜一口。
“二公子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萧景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一口茶:“苏姑娘觉得我应该问你什么吗?”
萧景瑜看着苏漓,面带笑意,瞧着温润如玉,很有君子之姿,但这句反问却让苏漓很想打他。
苏漓咬咬牙,微微一笑:“二公子既然来了,我不应该这样觉得吗?”
“应该,”顿了顿,萧景瑜又道,“但要让苏姑娘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想要向苏姑娘询问的事情。”
萧景瑜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漓。
苏漓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看着萧景瑜时那一双桃花眼中似有无奈,似有自嘲,却独独没有气恼。
萧景瑜眉眼微动,心中疑惑。
苏漓眼中的无奈他尚且还能读懂,但自嘲是为了什么?
“也罢,”咽下一口温茶,苏漓整个人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反正再寻到此类物件,我还是会送给二公子,至于这些物件从何而来对二公子来说的确没什么意义。”
她怎么会认为萧景瑜是个好说话的人?前世萧景瑜就是因为用得着她才娶了她,今生萧景瑜还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否有用,就凭京城上下对她的评价,萧景瑜不愿与她有所牵扯才是合情合理的。
萧景瑜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欲擒故纵?
垂下眼睑,萧景瑜不紧不慢地说道:“让苏姑娘费心了,多谢。”
“无妨,”苏漓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反正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这四个字让萧景瑜多看了苏漓一眼。
这是苏漓撒给他的饵?可他凭什么要咬钩?有所求的人可是苏漓,他又不急。
暗自哂笑,萧景瑜没有接话,只是气质优雅地喝着茶。
看着这样的萧景瑜,苏漓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计划。
既然萧景瑜不按常理出牌,她还要计划有什么用?
“听说二公子之前曾找过陈五爷,可是有事想请陈五爷帮忙?”苏漓的指腹沿着杯口划过,眉眼间笑意盈盈,悠然自在。
眼神一亮,萧景瑜的嘴角不由微微一扬:“确有此事。”
能看清形势,发现自己的短处之后知难而退,又懂变通知道如何随机应变,这样的人还懦弱无知?
苏漓歪着头看着萧景瑜:“那么陈五爷答应帮二公子的忙了吗?”
萧景瑜的眼神微凛,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苏漓,语气却仍旧是淡淡的:“苏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
苏漓坦然道:“只是想要讨好二公子,却不得其法,于是稍稍打听了一下。”
话音落,苏漓就起身走到门口,以特殊的节奏摇响了门口的那枚铃铛。
萧景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苏漓,凤眸半眯。
伏宁愣愣地看着苏漓,将苏漓和萧景瑜之间那听起来一点儿实际内容都没有的对话串起来回想一番,不由蹙起了眉。
苏漓这是想找陈五爷来?可陈五爷那人进京经商前原是绿林悍匪,进京经商后也不改悍匪作风,难缠得紧,上一次他们去找陈五爷的时候好说歹说了半天也没说动陈五爷,反倒得了陈五爷一顿拐弯抹角的冷嘲热讽,苏漓能有什么办法?
伏宁瞄了萧景瑜一眼,见萧景瑜正悠然自得地煮一壶新茶,好像并不在乎苏漓在做什么,伏宁便将疑惑压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儿。
不一会儿,陈五爷来了。
最后更新时间:2020-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