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整个沈家村里,被养的最好的女儿。
肤若凝脂,面如芙蓉,平日里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娇养着。
可17岁那年,我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的女人娇笑着,剥掉了我的面皮,咿咿呀呀地唱着:
“沈昭昭,沈昭昭,嘻嘻,你是第101个沈昭昭。”
“好多沈昭昭啊,嘻嘻,你是最美的沈昭昭。”
“你的皮子真滑啊,又滑又香,我喜欢的不得了。”
破晓的鸡叫声响起,我猛然睁开眼——
我阿奶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眸子,离我不过几寸距离,似乎......
想要剥掉我的皮。
1.
“啊——”我被吓得大叫一声,声音引来了在厨房干活的阿娘。
“怎么又让她跑出来了?”阿娘一脸的不耐烦,粗暴的推搡着阿奶,将她赶去了柴房。
“阿娘,阿奶的病......还没治好啊?”
阿娘翻了个白眼:“那个老糟婆,年轻时虐待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你破相,我看啊,她就是遭了老天的报应!”
愤愤了一会儿,阿娘忽然严肃的叮嘱我:
“快年下了,你可好好保养着皮肤,很快啊,村里就能挂上新的红昭灯啦!”
我们村有个风俗,每隔十八年,村里最美的女孩出嫁时,就会在祖宗祠堂挂上一盏红昭灯。
“一盏红昭灯啊,能保得村子十年风调雨顺哩。”
村长说,红昭灯,是祖上传下来的求福的秘法。
我上次偷摸去祠堂看过,之前的灯笼已经暗淡了,也就是说,我出嫁时,就要挂上一盏新灯笼了。
“记得了,每天都要抹那脂膏,这样啊,你的皮才能又滑又香......”
和梦里一样的话,让我的脊背攀上一抹凉意,我僵硬地点头,阿娘满意地点点我的鼻子,笑着离开了。
分明是冬天,我却却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门缝里透出来的一丝风吹得我打了个寒战,我勉强爬起来,准备打水清理一下身子。
我正端着水预回房,阿娘和阿爹的交谈声却响了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鬼使神差地,竟然悄悄地藏在了米缸里。
阿娘和阿爹似乎在争执什么,却又很快达成了一致,只是说出口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
“等年一过,我就拿这个沈昭昭的皮制一盏最好的灯笼,余下的肉除了心和肝,你们拿去便是。”
这个沈昭昭?
还有谁是沈昭昭?
我被吓得浑身都在颤抖,一不留神,米缸的盖子被顶起来了些,发出了声响。
我听见两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脚步渐渐朝米缸逼近。
我的心脏狂跳,却无能为力,只能绝望的蜷缩在米缸里,祈求他们快些离开。
“砰————”
2.
巨大的一声传来,我被吓得险些叫出声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
却听见外面传来阿奶的咆哮:
“不给我饭吃!老沈家的儿媳妇出息了,虐待婆母!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外面传来劈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好一阵儿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悄悄探头出去瞧了一眼,见没人了,才敢悄悄溜回房间。
一直等到夜深了,我才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嘿,小昭儿,这儿!”
见着我的身影,程昱兴奋的朝我招招手,我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皎洁的月光下,程昱挺拔的身姿更显得俊朗,我面上一红,慌忙移开视线。
他见我不吭声,奇怪的问我:
“怎么了小昭儿,又挨训了?别不开心了,瞧,我今天烤了你一直想吃的白薯。”
阿娘管我管的严,一天只能吃两餐,还都是蜂蜜掺和糯米这般的食物,美其名曰为了保养皮肤。
我闷闷的啃着白薯,忽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
“程昱,你带我逃吧!”
“我要上山,和你一起,做山匪!”
程昱本来还笑闹着,触碰到我认真的眼神,他忽地收起了唇边勾起的笑。
“小昭儿,山匪这行当,都是些恶人做的。”
“你这样的娇娇儿,只怕还没三天就能被拆吞入腹了。”
我急得眼里冒了泡,天爷呀,难道我沈昭昭怎么着都是个被扒皮抽筋的命吗?
程昱最见不得我委屈,于是思虑了半天,还是咬着牙同意了。
“小昭儿,你等我五天,我接你回寨子。”
仅仅五天时间,我却觉得比五年还要漫长。
好容易挨到第五天夜里,我正准备偷溜出门,脚刚踏上地面,就被拎着后脖颈提溜了起来。
阿爹的脸黑的像碳,他嘴里骂骂咧咧道:
“要不是你阿奶说你个死丫头晚上偷偷跑出去,我还真没发现。”
“前些年,后山的人面熊发狂,杀了几百山匪呢,至今都没人敢去,你一个小姑娘跑那去干啥?”
我瞬间感到一阵凉意直冲天灵盖。
程昱到底......是人是鬼?
我爹语重心长地训我,见我傻傻愣在原地,他恨铁不成钢般地揉了揉我的头。
“爹去把猪杀了,那皮就留着制灯笼,心肝给你娘泡酒,剩下的肉都给你补身子。”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我被惊吓的僵立在当场。
一阵阴森的笑声传来,我猛地被吓了一个激灵。
转头一看,阿奶的脸正贴在窗台上,对着我嘿嘿笑着。她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指着我喊:
“这个沈昭昭的皮没有上一个沈昭昭的美!”
阿娘慌忙从房里冲出来,揪着阿奶的手臂就往外走“老贱人你胡说什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难道阿娘就是阿奶说的,上一个沈昭昭?
阿爹忽然诡异地裂开嘴笑了,那张嘴咧的极大,我几乎要闻到我爹嘴里的腥臭味儿。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昭昭?”
只见见他的眼白也不知何时爬满了红血丝,眼珠子更是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一般。
我惊恐地后退一步,阿爹却忽然变作了熊瞎子一般朝我扑来掐住了我的喉咙。
“————啊————”
3.
我从床上直直的弹了起来,满身冷汗。
阿娘正靠在阿爹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村里的大夫捻着山羊胡,皱着眉替我把脉。
“大夫,你可得好好给我们家昭昭看看,她从小就被我娇养着,几时吃过这种苦?”
我娘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大夫忙满口答应下来:
“不过是犯了些梦魇症......不打紧,吃上几服药就能好。”
我松了口气,喉咙处被大力扼住后的窒息感让我不禁皱紧了眉头。
悄悄瞥向阿爹的后颈处,果然见到了一处小小的伤口。
昨夜,我假装晕倒,用衣角上特意垫了一层的粗麻布,磨破了他后颈的嫩肉。
一想到程昱,我咬着指甲,忍不住地有些焦躁。
他还在等我吗?他见我迟迟不来,是不是以为我反悔了?
“瞧瞧昭昭儿,憔悴了这么多,连皮子都粗糙了不少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我娘哭的凄惨,但只怕不是哭我。
她只是害怕,村里没有新的“沈昭昭”去做那红昭灯,她这个旧的“沈昭昭”就得变成那盏漂亮的灯。
大夫很快就走了,我盖着厚厚的棉花被子,却仍忍不住全身发冷。
我得想个法子......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了。
夜里,我狠了狠心,拿起胸前挂着的兽牙狠狠的划伤了面颊,放声大叫起来:
“救命啊!熊瞎子进村了!人面熊杀人了!”
待村中人拿着武器冲到我家门口,我满脸血肉模糊地冲出了房门,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可很快,我就被近乎疯魔的阿娘扇醒:
“小贱人,你糊弄鬼呢!”
尖锐的指甲刺破我的皮肤,我被掐的生疼。
披散的头发被阿娘扯得生疼,我却扯起了嘴角
村长眼眸幽深地打量了我一眼,我心脏猛地一跳。
我知道,他清楚我的脸并不是人面熊挠花的。
可他还是叫人扯开了我阿娘:
“昭昭的脸算是废了。”
“这盏红昭灯......只怕是挂不上了。”
村民们纷纷发起了愁,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沈壮他媳妇曾经不也是‘沈昭昭’吗?”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被冻结住了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最后更新时间:2024-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