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了。”芸树低头蹩了一眼还在手上熠熠生辉的戒指,勾唇一笑,眼底有着淡淡的讽刺。
“什么?没听芸树老师以前说过呢。”
“芸树老师的老公是什么工作呢?”
很显然芸树的答案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短暂的惊讶后,便开始不停的七嘴八舌,平时这芸树老师看着内敛也不怎么与他们交谈,这么年轻,谁能料到已经结婚了。
“普通职员而已。”芸树只是浅浅的应着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那时,念森几乎就是她心里最完美的男人,故她为了他抛弃了一切,终究为爱低到尘埃也能开出花儿来。
芸树的爱情故事没有天荒地老那样的悲壮,她的青春简简单单的。就是她一个人的荒芜。
“年轻时说要把生命献给爱情,后来你没死,年轻替你抵了命。”
喜欢上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上天入地都是你,他所有的东西在自己眼中都是最好的。
很久以前,自己大概就是这副蠢样子吧。
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点,就一点就好了。
当年的她,十八九岁,青春还没有完完全全的离开。
臃肿的夏日漫长无序,蝉声不停的浮动,白日烧灼着绿油油的树叶。街上人烟稀少,校园里的人们都躲在图书馆或者说是寝室吹着空调。芸树哪里也不想去,她不想去任何人多的地方,大学的她,活得自由却又无奈,只能一天,又一天煎熬。
终于,她在荒僻了很久的资料室顶楼找到了她的“秘密基地”。
那里是这所学校能到达的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即便是酷暑,她也会到那里,任骄阳似火烧灼着皮肤。
晚上她会待到很晚很晚才会回去,寝室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的存在几乎没有意义。
“秘密基地”成了她一个人的世界,心灵的庇护所,那里她伸手可以触摸到最干净的空气。
直到他的到来,他出现时背着整片星空,淡黄的星光落下,他的背影在黑色里神秘又迷人,他熟练的开了瓶啤酒,不急不慢的喝。他坐在阳台边缘,脚下的几米开外是水泥地,落下去免不了粉身碎骨。
那天晚上她只是悄悄地站在他身后,芸树不想,也没有勇气去打破这宁静,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看日月星辰移动着,夏季潮湿的凉风轻起,啤酒的暗香又浮动了几丝热意。
当他回头时,芸树与他清凉的明眸对视了一眼,心里莫名一慌,不知害怕什么,她落荒而逃,疯狂的跑远。
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在每晚悄悄站在他身后,然后开始了她的暗恋岁月。
那个男孩似乎总喜欢在傍晚的余晖里牵着夕阳降临在房顶。
于是她就这样痛苦而又美妙的纠结了大半个夏天,白昼渐渐变短,过了一个六月七月,芸树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前说一句“你好”,芸树不知道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喜欢这里,她的秘密基地。
当时她不知道,两个同样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因为他们都太过痛苦,如果再靠近,他们就会更加苦不堪言。
秋天,七夕节,市里的烟火会很热闹,难得万人空巷。芸树一个人在寝室的床上看着以前的旧书,她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再读一遍。她想回味曾经的心路,还有未完成的思绪。
寝室还有另外两个人,白纸鹤,暖暖。她们正欢笑着聊着什么,她们太快乐了,快乐的碍眼。
“安静点好吗?”芸树看了她们一眼:“很吵,很烦。”
暖暖正要说什么,白纸鹤拉住了暖暖袖口。
“走吧,我们出去吃夜宵。”
暖暖哼了一声。
“树,要吃什么吗?你好像没有吃晚饭。”纸鹤临行前问,芸树没有理她。
这惹的暖暖心生不满。她讨厌芸树,在她看来芸树就是一个爱甩脸色自命清高的神经病。
“我把电话号码留在这,如果要带东西之类的打我电话就好。”白纸鹤说着,将便利贴粘在桌子上。
远处,烟火在天空留下了无数小星星,歌颂着华丽短暂的生命。不知过了多久,天黑的越来越浓稠,光晕还不停在大背景下挣扎。
芸树合上了书的最后一页,书身又泛上了皱纹。她摆弄了摆弄手机,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通话记录,相册,备忘录,一无所有,格外干净。芸树望着桌子上的便条,白纸黑字,清秀明媚,她本想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犹豫片刻,鬼使神差般将那串数字存入了手机。
原以为日子就这般,在他背后张望着过去,却没有想到后面的一切来得如此突然!
2006年的7月14日,芸树至今仍是历历在目,到了“秘密基地”她发现楼顶的地面上多了几包烟,和空酒瓶。
芸树发现了几个粉笔写的英文。
“If-we-die-tonight,we-should-die-together。”
读完了这些话时她有些隐隐不安。
芸树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的就是等待,藏在一个小小的角落。
当树叶奏起沙哑的乐章时,他出现了,照往常一样坐在向阳的方向,他的侧脸背着阳光,芸树看见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苍凉,悲哀,那种笑,是对着寂静万物发的最后回音。芸树明白了,那个男孩想要的是死亡,他真的会随着夕阳一起坠下,芸树可以想象,衬衫角溢出绵延血迹,想着他鲜活的心脏逐渐陷入沉寂……
他要……自杀么……
滴答滴答,她左手腕上的秒针一点一点走着,芸树还没有傻到呆住不动,她顺着楼梯疯狂的跑下。
夕阳略微有了迹象,阳光洒在楼道里,每一级阶梯都披上了光晕,时间变短,路程变长,她摔了下来,狠狠的蹭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膝盖,手心,破了皮冒出了血,她撑着站了起来继续跑,阳光刺进眼睛,她的泪水随着心慌与身体上的痛楚使劲流着。
这栋楼太偏僻了,没有可以帮助她的人。
时间在流逝,芸树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那天晚上,手机里存的号码,抖着手拿出手机。
“喂,白纸鹤吗?你在哪里?我是芸树,救救我。”
光线越来越暗淡,白纸鹤来时,芸树蹲在地上,落叶砸在她单薄的衬衫上,她显得有气无力。芸树看着白纸鹤红着脸气喘吁吁的跑来,她沙哑着吼。
“快上去,别管我。”
白纸鹤看着憔悴的芸树转头朝楼上跑去。
后来,来了许多人,芸树孤独在一角,在人群之外。
她看见那个男孩和白纸鹤双双从楼顶坠下,落在软绵绵的气垫上,男孩从容不迫的把纸鹤护着,他们没有受伤。不过白纸鹤像一只吓坏了的小鹿,缩在他怀里。
最后更新时间:2018-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