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树瞳孔下起了雨,她心里是多么渴望这些话是念森送给她的。如果是这样那什么都值了。可她没有白纸鹤的命,念森,暖暖,现在还有个叫白衾忆的哥哥,仿佛全世界都在围着她转。
“树,谢谢你。”
“明天早上我会带她去学校,大约九点。你小心点跟着吧。”
芸树到家后,洗了个澡。看了看日历,明天是星期天了,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曾经的芸树一个人长大,但每到周日母亲便会偷偷在孤儿院里煮一碗粥。长大后的芸树努力的想改变自己生活,周末会往家里打个电话,不管有没有回应,她也会竭尽所能做好这件小事,以此纪念这所剩无几的温情。
她知道除自己外的其他人都过得很好。也许自己心有不甘,但她还是会祝福她们。
夏天不知不觉接近尾声,医生说的死亡日期也要临近。她希望接下来这濒死的半年能以安详和睦慢慢走过。可一切又随着白纸鹤的回来生起了波澜。
周末的学校只有少许的人。
这一天只有纸鹤与芸树两人,无话不谈的朋友到了今天却又都彼此沉默。芸树悄悄转回头,看见的是念森的衣角,他一直藏在某个建筑后,就好比天台上的芸树。
昨晚的阴雨很快就走了,地面还是湿漉漉得,弄得这天空也跟着阴暗。
“那个,昨天白衾忆的话别在意,他什么也不懂。”
“没事,他说得也是事实。”
没有了白衾忆,纸鹤和芸树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树,学校变了好多。”
学校并不是一片平整,有得地方还有连绵的阶梯,下雨后滴滴答答积水,那些洁白的阶梯就像抹了油一样,读过雨巷后,她们就情不自禁的为这里取了个亲切的名字“油梯”如今的油梯中间摘上了花花草草,翻修过后的排水系统功能强大,“油梯”就再也见不着了。
“毕业后我在这里教书,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变。”
纸鹤眼里有几分遗憾和惋惜,走到曾经的油梯面前,她蹲下身摸了摸地面。
“树,其实这油梯有一段故事呢,你不知道的话我给你讲讲哦。”
曾经芸树生活在她的小空间,外界的故事她一概不知。纸鹤和芸树并排坐在台阶上,纸鹤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个吹笛子的姑娘,她在这里邂逅了一位少年,每天清晨人烟稀少时她们都会相约在这里,男孩读书,女孩吹笛子,悠扬婉转的笛声漫过男孩的青春岁月。这所学校出国留学的奖金延续了许多年,男孩一直都是学校的优等生,学校可以为他保驾护航。女孩知道后很伤心,她没有听男孩的哭诉,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没有出现,寝室,教室,油梯没有她的影子。这个台阶上只剩下男孩等着他一直等。离开的日子将近,傍晚,男孩绝望的回到了寝室。”
“那天晚上男孩睡不着,隐隐有笛子作响,盘绕在他耳边,索性的他翻墙出了寝室,跑到油梯,正看见女孩泪流满面。但他忍痛没有出去,不得不下定决心,这种机会,或许,也就只有一次。”
“后来呢?”
“男孩还是走了,女孩嫁给了别人,她不会等那个男孩。”
芸树和纸鹤沉默了许久。也许纸鹤认为没有人会等对方一生一世,但芸树知道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几个傻瓜,默默为爱情献身。
“走吧。”
芸树默默低下头。实际上这学校的实验楼还是荒废着的。回忆完完整整地保存着。芸树与纸鹤走到门口,那几块贴着宣传单的镜子还在那里,纸鹤上前撕下了纸条,抹了抹满是灰尘的镜子。呛得打了个喷嚏。芸树走近端详着这充满岁月吻痕的镜子,镜子里一闪而过一个身影。
“哎?”
纸鹤回头,猛然向后跑了几步,芸树也跟着跑去,那一刹那芸树是惊慌的,她怕一直悄悄跟着自己的念森被纸鹤看见,怕她们再续前缘。
如果纸鹤看到了他,那这些年封存着快要折磨芸树到疯的谎言就此揭开?
后方空无一人,一片寂静,只剩丛林被风吹得沙沙做响得声音,也许念森已经走了,因此纸鹤不会发现他。
纸鹤环视一周,眼底颇有些黯然。
“我明明看见了的……”
芸树长叹一口气,。
“树,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具体不知道。”
芸树没有把念森交代的那段遗言告诉纸鹤。
“树,我们上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天台封了没有。”
纸鹤走上了满是灰尘的楼梯,挥了挥眼前的尘埃,芸树紧跟着她。到了楼顶,有一抹阳光冲破了乌云。
“树,你来过这吗?”
“没有。”
“地上这些酒瓶是谁弄得?”
地上除了酒瓶还有七零八碎的东西,芸树没有回答,再多解释她和念森的细心安排就会被戳穿。纸鹤到处转着,她驻足到了一个墙面,仔细凝视。芸树走过来,水泥墙上什么都没有。
“走吧。”
“等一下。”
纸鹤触摸着墙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她仔细摸了摸。除去灰尘后上面用石头刻的字格外清晰。
“好好活着。”
是念森刻的,一定是他!
纸鹤瞬间泪目,她望着一层又一层乌云抹去了泪花。
念森……对不起,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医院里念森安静的坐在病床上,见到了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女孩他一定很满意了。芸树看见他的手指破了几处,糟糕的小伤口,血流完后的红色。
“那个字是你刻的?”
“嗯。”
念森可以为了他心中的女孩付出那么多,如今的几滴血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是芸树,她也会这么做,而芸树可悲的是那个女人对念森所做的一无所知,而念森知道芸树所付出的一切却无所作为。
“你知道当年,你跳楼的那天我也在吗?”
“嗯。”
“那你知道其实你的命算是我救的吗?”
“嗯。”
芸树一句句质问,她不知道是在为自己争取什么,她心里还是奢望着念森能喜欢她,就那么一点喜欢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见你第一眼开始。”
念森的面无表情换的是芸树心里的痛楚,凭什么她救了他的命,而他还这样对她,他都知道了却从来没有因此说一句温柔的话,她得到的只有千万遍对不起。
念森望着窗外。午间,阳光还是没有冲破乌云,世界还是一片昏暗。
“吃午饭了吗?我去医院食堂买点东西。”
芸树握着袖口。走出病房,她跑进了电梯,拼命的按着一楼,电梯里就她一个人,白色的灯管罩得她有些恐怖,重力的失调更是弄得她心里堵得慌。
正是饭点,人很多,她低着头,两手交叉抱着自己手臂,护着自己的小世界,不时有人向她撞来,她连连躲闪。
芸树讨厌惯了热闹,人群。
“喂,芸树,是你?”
温蔚还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他温暖的笑着,扶住快要倒的芸树,把她拉到自己前方。温蔚还是真的在意芸树,他护着她不让她受丝毫伤害。
“小心点走路哦。”
芸树感到他手掌心上的温暖传递到她心里,在人潮拥挤里他们慢慢前行,本就落在队伍的尾巴上,芸树打完饭后周围的人少了许多,那个比自己的高许多的男孩仍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她回头,正对上男人清澈的眼光,眼眸里又闪过几分疲惫,温蔚还一愣,有些害羞的避过芸树的目光。
芸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能拼尽了一切为自己付出,她觉得她芸树从生下来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这种美好的人生是白纸鹤这样的女孩的。
芸树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是个心理医生,治疗了许多人,但还是救不了他自己,他会为一面之缘耿耿于怀十多年。
这天午间,他本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可一接到监控处的电话后,不顾一切的就赶来了,那个年轻的男人对爱情充满着憧憬,怀着飞蛾扑火的精神,向前冲着,而一无所知的芸树只能彬彬有礼的道谢。
“谢谢,医生。”
“叫我小还就好,如果有空一起吃饭吗?”
温蔚还唇角微调,白大褂下的他像个天使。
小孩子一样调皮。看着他,芸树突然有了这样的认知。
“不用了。我丈夫还等着我送饭。”
也许是太久没感受到爱,芸树对于任何事都有那么些迟钝。说完这句话后,温蔚还神色一凝聚笑容也尴尬起来。他望着芸树手里两份饭,还冒着热气,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哦,那,那好吧。”
“我先走了,谢谢你。”
守候了十多年的爱情,温蔚还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跟着芸树,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两份盒饭看起来很吃力,让他很想上前扶一手,但他却始终没有上前,这个姑娘,有着属于她自己的执拗。
与此同时,也同样有人站在已逝的爱情边缘挣扎。白衾忆将一束玫瑰递给病床上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而女人耶不以为然,转过头,则对身旁另一个男子说。
“白衾忆,我的大学同学。”
这是白衾忆最讨厌的介绍方式,从林笛不屑的口吻里,白衾忆知道她还在恨他,白衾忆很明白,这个吹笛子的少女已经不是当初的林笛了。
最后更新时间:2018-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