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说什么?”
疏离回身,只见那人已经下了床,倒确实是个年轻男子,可是他的精气神并不像二十多岁的人,神色有些憔悴,想来被这病症折磨得够呛。
这是疏离第一次见到他,只这一眼,心底便生出无尽的恨意与嫌恶,脑海里一遍遍闪现着爹娘及兄长死时的惨状,心底的火足以将整个盛家庄吞噬,却偏得面上始终平静如水。
“没什么。”她淡淡一笑,“阁下便是盛少主吧。”
“正是。”盛才继点点头,“神医不仅医术了得,这双眼睛也很毒辣,却不知神医师出何门何派?”
“家师是个云游四野的闲散人,不喜我们这些小辈在外面提及他的名讳,还望盛少主见谅。”
盛才继连忙赔笑,“无妨,越是高人越不在乎这世俗名头。”
见疏离不再说话,他也不出声,只是面上的焦急之色越发明显。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像是这几日蓄足了劲,此时突然爆发出来了,吹得天色迅速暗了下去,不多会儿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疏离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子看了看外面,面上升起一丝满意的笑。
盛才继只着了一件里衣,风夹着冰冷的雨滴吹进屋来,他往后缩了缩,应道:“神医喜欢下雨?”
“没有,只是今日格外地喜欢这一场雨。”她说着目光一转,落在匆匆进了院门,朝着这边走来的几人身上,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关上了窗子。
闭上眼睛,默数了几个数,耳边响起了开门声,疏离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徐聪领进来三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秦舒袖,她进门之后直奔里屋,与盛才继小声说着什么,盛联夫妇则是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疏离。
“陆大夫。”盛联拱了拱手,“你当真能医小儿的病?”
疏离保持谦逊的态度,“可以一试。”
“怎么试?”
“我先开个方子,让下人去抓药熬药,而后我再与老爷、夫人细说此事。”
“好。”夫妇两人连连点头。
疏离倒也不慌,走到案前提笔,将自己之前背下来的解毒方子写了下来,招招手示意那两个丫头过来。
“你们去抓药,记住,大火煮沸之后,转文火慢熬,火势不能变来变去,一个人看着火,一个人看着药,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否则失了药效,受罚的就是你们。”
说着,她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她们,“熬到快剩一碗汤的时候,把这个加进去,再熬半刻钟便可。”
两人哪里敢多言,连连点头,接过药方和药瓶,忙不迭地出了门去。
疏离又转向盛联道:“稍后我会为盛少主施针度穴,绝对不能受到一丁点的干扰,劳烦盛老爷将十丈以内的闲杂人等全都屏退。”
盛联迟疑了一下,神色警惕地看着疏离,似乎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
盛夫人也沉了脸色,狐疑地看了疏离一眼,“若是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突然有人想要伤我孩儿,又该如何?”
疏离轻笑一声,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徐聪身上,指着他道:“方才我来的时候,看到这位在门口守着,想来是盛少主的随从,可以把他留下。”
两人一听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盛联瞪了身边的盛夫人一眼,似乎在责怪她方才失言,转而又对疏离笑道:“好,一切就依陆大夫所言。”
他说着对徐聪做了个手势,徐聪会意,出了门去,不多会儿便又回来了。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这是入秋之后疏离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目送着那些侍卫一点一点消失在雨中,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起来。
而后只听一声轻响,门被关紧。
里屋,盛才继平躺于软蹋上,疏离取出针包缓缓走过去,她虽不懂医术,却懂武功,能认穴辨穴,几根金针扎下去,算是给盛才继开了穴,有些微的疼痛,筋骨也觉通畅了许多。
一时间,他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忍不住面露笑意,见状,一直担忧地守在边上的盛联夫妇和秦舒袖都松了口气。
疏离动作始终不紧不慢,一边施针,一边注意着案上香炉的香。
这种尺寸的香烧完约莫两刻钟,眼看着香已经烧完两炷,第三柱也烧了一半,她仍然没有停下,离开的人也不曾回来。
“这两个死丫头熬个药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盛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嘀咕了一声,准备去开门。
“盛夫人。”疏离适时出声阻止了她,“盛少主这个时候可受不得一丁点的风,再说熬药本来就得细细煎熬才行。”
她将“煎熬”两个字咬得极重,说得很慢。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
“久吗?”疏离手上动作突然停了一下,站直身体回身看着他,眼神微冷,“还不到一个时辰。”
听着她骤然冷下去的嗓音,除了昏昏沉沉的盛才继,屋里的四人都愣了一下。
“一个时辰都不到,你们就着急了?”她垂首看着指间的针,似是在喃喃自语,“那我这三年所忍受的,又如何算!”
语毕,她眼底闪过一抹杀意,金针突然用力扎下。
只听盛才继闷哼了一声,清醒了过来,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不解地看着疏离,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哑,只能发出一丝低沉嘶哑的声音,却说不出话来。
“你……”盛联一惊,“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找你们盛家讨个债。”说话间,一把银针撒出,朝着四人打来。
徐聪是武人,反应快,拔剑上前来挡下那些银针,而后挑剑朝着疏离刺去。
秦舒袖慌慌张张地打开门,冲门外喊了几声“来人”,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应声,整个正院如同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这间屋子和外面的风雨声,根本听不到一丝声响。
“怎、怎么回事?”
“不用白费力气了。”疏离唇角噙着一抹残戾的冷笑,轻松避开徐聪的剑,退到软榻旁,“除非你这喊声能传到庄子外面,否则,是不会有人能听到的。”
闻言,秦舒袖顾不得外面瓢泼而下的大雨和院子里没过脚踝的积水,抬脚就要往外冲去。
却不想她刚一脚踏进水中就尖叫一声,感觉那水中似有刀子在刮刺她的脚,连忙缩回脚,回身恶狠狠地瞪着疏离,喝道:“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疏离睇了她一眼,并不理会,伸手捏住徐聪持剑的手腕,夺下他的剑,轻轻一转,剑尖指向了徐聪。
“三年前,是盛才继下令灭我疏家满门,奉令前往杀我疏家人的,是你徐聪,而你用的就是这只手吧!”
徐聪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而后右手一阵刺痛,不等他低头看去,一只手便飞了出去,撞开窗子,落在外面的积水中,只消片刻,便化作了白骨。
最后更新时间:2019-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