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脸色“唰”地一阵苍白,紧紧绞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带着怨恨盯着疏离的背影。
司陵则是一脸发现新奇事的表情,瞪大眼睛、满脸八卦地看着疏离和步清倬,若非白钦在场,他定要冲过去抓住疏离问个明白。
而后他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贼贼一笑,冲疏离道:“你还说漏了一点……”
疏离和步清倬脸色一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他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昂着头道:“你可不止二十四那晚留在公子房里,其实你二十三那晚也在公子房里待了一宿,二十四那天我去见公子的时候,你不就是在公子房里吃的早饭?”
闻言,步清倬和疏离都稍稍松了口气,继而向白钦看去。
只见白钦眼底的疑色更浓,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疏离与他通过画像所想象出来的那个凶手实在太像,可是,眼前的情况他又无从辩驳。
他来得突然,向他告密的那人也承诺会看准机会将疏离支开,不会给她和其他人串通的机会,可是疏离所言与步清倬在他耳边所说的话却如出一辙。
方才步清倬与他耳语:“步某有些担心,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事,恐会有些为难,毕竟二十四那晚,她一直在步某房中,未曾离开半步。”
这么说,她当真不是凶手,只是长了一张与凶手十分相似的脸?
“大人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要问吗?”疏离开口,打破厅内的沉静。
白钦虽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平静淡然,浅浅一笑,“既然疏离姑娘并非白某要找的人,那就不必再多问了,方才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莫怪。”
疏离欠身行礼,“大人言重了,身为丘梁子民,这些都是疏离应该做的。”
“姑娘不怪就好。”白钦太息一声,站起身来,向步清倬抱拳,“白某心中疑惑已解,就不叨扰了,劳烦倬公子代为向夜楼主问好,他日夜楼主出关之后,白某若得空,再亲自登门拜访。”
“大人客气。”步清倬回礼,与疏离交换了一个眼神,“步某还有些事要处理,恕不远送了。”说着,他朝司陵瞥了一眼,“司陵,送白大人。”
司陵应了一声,大步上前来对着白钦行礼示意,“白大人请。”
白钦脚步极缓,路过疏离身边的时候他停了停脚步,拧眉瞥了疏离一眼,“姑娘受伤了?”
疏离垂首浅笑,“大人忘了?我方才说了,前些天我家公子遇刺,那晚公子没有受伤,不过我被刺了一剑,这不,到现在伤口还没有痊愈。听闻白大人医术高绝,可否斗胆向白大人讨个神药,能让伤口尽快愈合,又不留下疤痕?”
“白某确实略通医术,医术高绝却不敢当,只是现在没有带着药箱,待白某回去了,配些药命人给姑娘送来。”
“那疏离就在此先行谢过大人了。”疏离说着后退一步欠身行了一礼。
白钦也不想再多言,回身看了步清倬一眼,颔首致意,而后在司陵的引领下朝着外面走去。
直到白钦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疏离和步清倬面上那勉强挤出来的一丝假笑顿然消失。
月凝战战兢兢地抬头来看了一眼,只见步清倬面色阴沉,眼底带着杀意,那是她很少见到的表情,那样的表情让她莫名惧怕,想要逃走。
“其他人都退下。”他扫了众人一眼,嗓音冰冷,众人连忙躬身离开,月凝刚刚转身,便听他又道:“月凝留下。”
司陵一路将白钦三人送到了听七楼外,与随他而来的另外两名侍卫会和了,这才转身离开。
他刚走,守在外面的两人就一脸焦急地凑到白钦面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方才城里的兄弟来传话,凶手……凶手抓到了!”
白钦神色一惊,看了看九因城内,又回身看了看立于山间的听七楼,突然只觉这听七楼比之他所听闻的又更加神秘了许多。
不过眼下根本没有时间容他多想,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城内被抓住的那个凶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厅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三个人,完全不同的三种表情,步清倬阴沉,疏离淡漠,月凝恐慌。
步清倬退到座位旁坐下,端起手边的杯盏,眉眼低垂,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杯盖,发出清脆的“当当”声响。
良久,久到步清倬手中的茶已经冷了,他抿了一口,皱了皱眉,终于放下,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今天的事……”
月凝神色一惊,正要应声,却听步清倬话锋一转,“疏离,方才是谁让你过来的?”
“呵呵……”疏离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轻轻笑了两声,笑意微凉,她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步清倬,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那双眸子里只有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到。
“步清倬。”她突然直呼了一声他的名字,步清倬眉角动了动,没有出声,而是回望过去。
一旁的月凝有些不明情况,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了几圈,快步走到疏离身边冲疏离低斥:“放肆,竟敢直呼公子名……”
话音未落,疏离突然抬手,掌心有气流涌动,朝着月凝袭去,月凝的声音戛然而止,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果然……”疏离始终都没有再多看月凝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步清倬,嗓音有些低沉清凉,她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果然还是看不透你。步清倬,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荒唐了。”
她最后定定看了步清倬一眼,垂下手,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大步离开。
看着那道渐渐走远的背影,步清倬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数次,几次想要开口喊一声,可是那一声“疏离”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用力抿了抿唇,看着她离开。
疏离的脚步不快,却很沉重,之前发生的事在眼前飞速地闪过——
大半个时辰前,她正躺在自己房里琢磨着三天前与风先生的谈话,以及那晚在夙夜阁听到的关于步清倬的事。
这短短十天的相处,让她从心底里觉得步清倬与传闻中的那个倬公子并不完全相同,他有与世人传闻完全不同的一面,传闻中的那个人她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嫌恶,可这些天与步清倬相处下来,她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厌恶,至少,没有那种想要极力避开的排斥感。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打开门一看,来人竟是她没有想到的月凝,月凝神色有些赧然,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食盒递到疏离面前。
“这里有几样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疏离不解地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那天的事儿是我太鲁莽了……”
“你就是来说这些的?”疏离打断她,失笑道:“你以为我会记你的仇?”
“那倒不是。”月凝连连摆手,“我只是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我能跟你聊聊吗?”
疏离见她一脸不安,再看看手中食盒,顿觉吃人的嘴软,便让开身点点头道:“进来吧。”
月凝并没有进屋,抬眼看了看天,“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能出去说吗?”
疏离隐隐觉得这个姑娘今日言行有些古怪,只是一时间又看不出她究竟有什么意图,迟疑了片刻,琢磨着上一次步清倬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月凝应该不会做出违背步清倬命令之事,再说,在这听七楼里,即便是动起手来,月凝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么想着,她点了点头,回屋放下食盒,与月凝一道出了门去。
月凝也没有走太远,而是去了后院的林子,远远地望去,一眼便看到一大片梅树,不过如今不是赏梅的季节,只有枝干,没有花叶。
“这里是公子最喜欢来的地方,平日里若没什么事的话,他除了与楼主下棋,便是来这里待着。有时候他能在这里待上半天,就自己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月凝突然开口,说起的却是步清倬的事,嗓音很是温柔。
“其实公子这个人很好的,他并不像外面传言的、又或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冷酷无情,他能记住楼里的每一个人,对我们所有下人都很好,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他都会想着,时不时地就会让管家给我们添置点东西……”
疏离拧了拧眉,停下脚步,“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月凝笑得有些凄凉,低头握住疏离的手,“公子那天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明白,从今往后,这夙夜阁怕是进不了其他人了,今后就要交由你掌管和打理,我只是想把我所知道的有关公子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能照顾好公子。”
疏离闻言,不由轻笑一声,微微摇头,“可是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就留在夙夜阁,我总也该过点我自己的生活,说不定将来哪一天,我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还会有别的人进夙夜阁,难道,到时候我也要像你现在这样,把这所有的事情都给她再说一遍?”
“离开?”月凝疑惑地看着疏离,“你是说,你想要离开公子?”
最后更新时间:2019-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