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顾娴正在穿衣镜前搭配首饰，屋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鸣笛声。
她在昨晚和路凛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去路凛的母校一游，看看能否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士。
“马上好马上好！还有半分钟！”顾娴拉开窗帘朝着楼下喊道。
路凛一袭黑色西装，一手搁在奥迪R8的车窗上，仰起头摘下墨镜望向顾娴，极具进攻性的眼神直击人心脏。受害者顾娴摸了摸额头，觉得脑袋有点儿空。
顾娴坐上副驾驶座，有种极不真切的感觉。尽管此刻的真实状况是太乙总裁正开着豪车带她出门兜风，但总裁本人表现得却像是正准备上街买菜。
普通买菜市民路先生戴上墨镜，发动R8，“想吃什么？我记得有家早点铺子，就在我学校附近，豆浆的味道很不错。”
顾娴有点儿晕乎，忍不住吐槽道，“路总，能别用这么淡定的态度做一些夸张的事吗？你看起来好像是去上街买菜的。”
“哦，虽然这车是游子袭的，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介意我开去菜市场。”路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顾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路凛的冷笑话水平。她和路凛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股无形的默契，即便路凛在太乙杀伐决断，在她面前却始终扮演着“偶尔拯救一下世界的友好邻居”。
“好吧，让你久等了。”顾娴笑了起来，眼中泛起光亮，“老实说，你知道吗？刚才拉开窗帘见到你的瞬间，我有种想要立马跳下来跟你走的冲动。”
路凛想了一下，道，“我会接住你的。”
顾娴被逗乐了，路凛总是不遗余力地让她一秒破功，她对路凛眨了眨眼，“开个玩笑。我当然很相信你，但是这样实在是太刺激了，冲动是魔鬼。”
“有我在，刺激自然是少不了的。”路凛莞尔一笑，踩下油门提速。
顾娴附议，“那倒是，毕竟你是魔法科的骑士嘛。”
路凛轻笑了一声，“所以魔鬼到底是我，还是你的冲动？”
顾娴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当即抬手捶向路凛的肩膀，“混蛋！你上辈子是开挖掘机的吗？专门给人挖坑？不许再给我设圈套了听到没有！”
路凛笑而不语。顾娴瞧着那张嚣张的脸蛋，越想越是憋屈，却又没辙，只能抽了纸巾撕着泄愤。
“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路凛忽然道。
顾娴余怒未消，扭头瞪了路凛一眼。
路凛将音乐声音调低了些，继而道，“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你认识我吗？”
顾娴怔住了，路凛的问题巧妙地避开了“我们以前见过吗”这个烂俗的错误开场白，她可以回答“不认识”，但却无法避免地需要对路凛撒谎。
“不……当然不认识。”顾娴心虚地摸了摸脑袋。
“那就好。”路凛双手交握，沉声道，“失忆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忘了自己曾经犯过的错，当仇家找上门来的时候，没法为自己开罪，甚至没法辨认他是敌是友。”
顾娴心中一惊，思绪有点儿不受控制。尽管路凛看似无意，却恰好戳中了她的秘密。倘若父母的死因果真和太乙有关，这仇恨尽管算不到路凛头上，但届时自己又能否会像现在这样保持理智呢？她扭头望向远处山峦，感到既矛盾又纠葛，便努力试着平复心情。
“但这不是我担心的。”路凛在不经意间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又温柔，“我担心的是，曾经有人对我很好，我却忘了他。”
顾娴错愕地望向路凛，神色动容，微微一笑，“你真的是一个充满善意的人。”
路凛眉毛一扬，显现出人畜无害的假象，欣然道，“谢谢，很高兴被这么夸赞。”
顾娴愤愤地想，可不是，这年头反派都有人疼爱啦，偶尔施舍善心的魔王更是抢手，可惜路大魔王总是喜欢在公司里唱黑脸，从不愿过多显露这种温柔又强大的一面，否则怕是早已收割大批粉丝迷妹，连上厕所都会被私生饭围堵。
路凛停了车，领着顾娴一道拐进小巷胡同里，喧嚣声一下子被梧桐围墙隔绝在外，只剩下不知从何出传来的三两声蝉鸣。
早茶店里，顾娴喝完豆浆，舔了一下嘴角，“晚上要去参加游子袭的生日宴，等会儿我想去给他买生日礼物，你知道他的喜好吗？我只知道他小时候可喜欢特摄片了，还把塑料小人带到学校去玩，被老师没收了好几个。”
“他现在最想要的礼物是能够挽救战神的人。”路凛环抱着双手，身子微微后仰。
顾娴点头附议道，“我倒是非常认真地想帮他一把，倒不是出于关系层面，只是我认为从长远来看，电竞行业应该会继续发展壮大，战神要是能挺过这一回，未来可期。”
“嗯。”路凛应道，“依据是什么？你在战神身上看见了什么足够吸引资本的亮点？”
“垂直领域，纵向分布。这种专注精神在互联网泡沫时代还是比较罕见的，难能可贵，我觉得它的这种专一性质让它比那些鱼龙混杂的直播平台更有价值。”顾娴说着摸了下发梢，颔首笑道，“还有点儿私心吧，我喜欢的职业选手在他们家平台直播。”
她自然没敢告诉路凛，在还未到来的未来那两年中，她眼看着多家直播平台起高楼，又眼看着这些楼塌了。大多数有钱又有闲的创二代们喜欢逐浪互联网，组战队，搞直播，然而却并不懂电竞，只想钻热门的空子，蹭点儿流量和热度，往往还未看清局势就被一个大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路凛对顾娴流露出赞许的眼神，“你的分析不错，点拨了我。这次生日宴上请的朋友，都是具备资质，能够给他带来这份大礼的人，所以这宴会其实就是一场融资大会。”
“斗胆问一句，路总，我点拨你什么了？”顾娴好奇道。
“我该相信游子袭的人品，还是相信你的投资眼光？”路凛看向顾娴，眼中带着期待之色。
顾娴放下杯子，往椅背上一靠，“我明白了，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出题考我。这道题该请咱们公司的战略投资人来回答嘛，我只是您的跟班。”
路凛未作回应，看向远处，眼中缓缓浮起明亮的笑意。
顾娴抬手在路凛面前挥了挥，“回到正题，参加生日宴，手里总得提点什么吧？”
路凛略一思索，掏出手机给顾娴展示游子袭INS上发的照片，“就买这个，他肯定喜欢的。”
“你在逗我吗？”顾娴瞪圆了眼睛，“等身手办？哇……还是女仆装？这玩意儿该不会是用来布置展览的吧？真的能搬回家吗？标价这么贵是认真的吗？”
“不好意思，不是这张照片。”路凛收回手机，重新翻出一张照片。
顾娴把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高达模型啊？这也有点小贵啊……不过既然他喜欢，那就买这个吧，现在下单还来得及吗？”
“是限量版电镀金独角兽，早就被抢光了。”
顾娴眼中的欣喜之色顿时消散。路凛摸了摸鼻尖，又道，“好在我提前让姬叶下单了，东西在后备箱里。”
顾娴甘拜下风，俯首道，“佩服，没想到路总居然还有这一手，不过您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
“以你的名义送给他吧。”路凛环抱起双臂，故作正经之色，“以我和他的交情还不至于送他限量高达。”
顾娴疑惑道，“那你打算送他什么？”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路凛淡然扭头看向路过的老板，“老板，能给我们添点儿豆浆吗？”
“确实很好喝，像小时候的味道。”顾娴眯起眼笑了笑。她已经猜到路凛的打算了。
两人吃过早饭，一道走出小巷，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了路凛的母校。
“那张照片上的房子原先好像是教师宿舍，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居住。”路凛道，“去看看吧。”他扭头扫了一眼正在拍照的顾娴，停下脚步耐心等待。
顾娴将镜头对准路凛，“帮你也拍一张吧，母校留念。”
路凛的视线落到了别处，顾娴迅速按下快门，随即将镜头移向路凛所看的方向。
“诶？这人……这人在照片上出现过！对了，是霍兰给我看的相册里的合照！”顾娴惊讶地叫道，“他好像是我父亲以前的同事！”
“周建坤教授，我上过他的选修课。”路凛道，“过去吧，和他谈谈。”
顾娴与路凛一道快步上前，在停车棚边拦下了周建坤。
“周教授，请留步。”顾娴喊道。
周建坤转过身来，推了一把眼镜，打量着顾娴，“你是我课上的学生？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不不，周教授，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娴，我父亲名叫顾渔。他在这所学校授课期间和您是同事，您还记得吗？”
周建坤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这位女士，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顾娴礼貌一笑，“周教授，您以前和我父亲一起上课时，有听他说过参与的科研项目吗？”
周建坤神色一惊，立马摇头道，“这我不知道，我和顾渔没什么交集，都是各自上各自的课程，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
顾娴眼中的光亮暗淡了下去，“好吧……”
“周教授，近期有没有其他人来问过你关于顾渔的事？”路凛忽然道。
顾娴一愣，对路凛的提问感到不解。
“没有……没这回事。我都说了，我对顾教授不熟悉。”周建坤连连摆手，作势要走，“我还要去上课，你们还是找别人问去吧。”
顾娴怔怔地望着周建坤远去的背影，愕然道，“他的态度变化好快，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么问？”
“我推测近期不止我们来找过他，他的措辞很奇怪，用反问代替回答，他在判断你的企图，心里有鬼。”路凛解释道。
“路总你……真不愧是玩心理学的。”顾娴折服于路凛对旁人的观察和判断，她原本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丝线索，万没想到周建坤给她浇了一盆凉水，根本无暇顾及方才周建坤的肢体语言与心理活动。
“总会有机会让他开口的。”路凛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去别的地方走走吧，我想去见见我的导师。”
“好啊。”顾娴欣然点头，“机会难得，我还想多拍点儿照片留作纪念，要不我们分开行动？过会儿我们在这幢楼前集合？”
路凛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道了一声“湖边风景好”。
顾娴笑着挥手道，“我知道，我先去图书馆转一转，等会儿去湖边。”
最后更新时间：2020-07-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