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府上往来者比先前初次到访时多了不少，叶霏烟与那武将一道候在门外，等人通报。
屋内突然传来一浑厚的男声：“他这是违抗军令！反了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叶霏烟浑身一凛，只见一身着紫袍、蓄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推门出来，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阶下。
武将咧嘴笑道：“什么事让季使君如此生气？”
男子怒道，“苏赫明知那一带沙暴频繁，电子设备极易受到干扰，却仍旧一意孤行去追击敌人，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叶霏烟此刻早已分辨出了端倪，眼前这位便是新上任的安西节度使季闻仲——安西都护府上下唯一能和都护李嗣分庭抗礼的人。
她追问道，“季使君，此话怎讲？”
男人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并不应答。
“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武将大大方方地向其介绍道。
叶霏烟稍有些讶异，暗道自己这张脸在高昌城似乎还挺好使。
季闻仲这才开口道：“苏赫率二十余人深入沙暴地带追击敌人，定位消失，‘风虎’其余部下遭到偷袭，死伤过半。”
武将发出了一声喟叹，拧眉道，“这种失误不应该发生苏赫身上，他跟随柴靖征战多年，是个谨慎的人。”
男子睥睨道，“谁知道呢？没准他报仇心切，急功近利。”
“这不可能！”武将当即反驳道。
“二位不必争执，此事全凭大都护定夺。事实上我正有要事禀报大都护，先走一步。”叶霏烟说罢，径直走进屋内，见一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正在电子舆图前端详。
她正要开口，那男子却突然转过了身来。二人目光交接，叶霏烟霎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厉雷劈中，不禁心生怯意，话语阻塞在了喉头。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统帅者如山那般的气势，与柴靖带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吵什么吵？这里是菜市场吗？”李嗣语气平平，却隐约透着一股威严之气。
叶霏烟迟疑了一下，气氛顿时格外尴尬。她思索再三，应道，“请大都护准许我出城去找苏赫。柴靖已离我而去，我不愿再见到他的旧部枉死于贼人之手！”
李嗣负手而立，双目注视着电子屏幕，脸上不作任何表情。
叶霏烟心知自己有些冒进，但她想赌一把，在将帅面前主动请缨或许比表现得唯唯诺诺要好些，展现英勇无畏的决心没准能撼动这位首领。
“你像个傻子。”
李嗣无情地浇了盆冷水，把她浇懵了。
“你孤身一人去荒漠又能做什么？我问你，遇上敌人，你有什么本事自保？你杀得了鸡吗？”
“鸡还是能杀的，割喉放血拔毛……等等，这和鸡有什么关系？”她仍旧没缓过劲来。
“我会让秦都尉率羽林军去。”李嗣道。
叶霏烟怔了一下，又稍觉得松了口气。她并非不怕死，只是她本就不属于这世界。在这个时代，谁的性命都比她的宝贵，但也有人愿意为她赴死。
“死亡”对她来说具有别样的意义，或许是她回到现世的唯一途径，不论如何她都想赌一把，但她没想到自己在李嗣眼里还是嫩了点儿。
她郑重拜谢，又道，“大都护，还有一事，雪钊特地命我转告。”
“昨天晚上又闯祸了？”
叶霏烟一时无语，她猜杨雪钊过去一定没少给李嗣制造麻烦，不禁微妙地转变了态度，借坡下驴道，“本想擒贼立功，终究是功亏一篑，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她将杨雪钊“蹲墙角”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转告李嗣，李嗣听完双眉紧蹙，道了句“王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便识趣退下了。
见叶霏烟从屋里出来，在阶下站了半晌的武将活动了下胳膊，抬眉道：“可算轮到我了。”
“刚才多谢军爷替我解围。”叶霏烟感激道。
武将嘴角一勾，“这人情我就先记下了。”
叶霏烟离开都护府邸，坐上飞行载具。窗外霓虹如昼，车流如水。她忽然觉得置身于这浩瀚的历史洪流，有种抓不住命运的无力感。她亦是沧海一粟，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要是能爬上李嗣那样的高位……
最后更新时间：2022-1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