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目有什么问题?”
“明面上当然没有问题。”唐麦芽道,“但奇怪的是,关于拆旧的盈余,上面却只字未提。”
“拆旧的盈余?”萧赜不解,“虽然那些烧毁的木头能卖些银子,工人修殿也能顶冬日徭役,不用额外给钱。但如今国库充盈,太后仁慈,特下旨给每个修殿的工人按劳力发放不等的补贴,这一里一外,能平账已然不易,如何能有盈余?”
“蓬莱西苑大火,整座园子被烧,殿下可有派人将损毁东西与内务府核对?”唐麦芽问。
“当然。”萧赜下炕,从书格里取出一本账目,交给唐麦芽道,“这是内务府的账,蓬莱西苑大到假山用的石头,小到花草摆件,都在这里。”
“稍等!”
唐麦芽取过废弃册,逐一核对。
“殿下你看!”唐麦芽指着其中一处道,“上面说昭和殿有一座满翠雕刻的大白菜,因大火碎裂严重,无法修补,故列为销毁名单。”
唐麦芽继续道,“这个大白菜我见过,虽然无法修补,但若找师父雕刻一些吊坠耳坠之类的小物件,却是绰绰有余,甚至能做不少。”
她飞快地拨弄着算盘,“仅这一件,至少百两银子不翼而飞。”
“还有这些上好的紫檀家具。”唐麦芽道,“有位师傅跟我说,这些上好的紫檀木只能宫里用,不过做成小件,也值不少钱。虽然我不知道这些紫檀做的东西最终能卖多少,但总归要比化成木炭多。”
说到这里,唐麦芽抬眼看着萧赜,“殿下觉得,这么好的木料,下面的人,真舍得往窑洞里塞,变成只能烧一次的木炭吗?”
……
听着唐麦芽一条一条地分析,萧赜把玩着手里的扳指,沉默不语。
“其实这些,殿下也能想到。”唐麦芽道,“我在工地分饭时,师傅说过一句话‘贵人家里刮下的马毛都比普通百姓腰粗’,或许这些小钱在殿下眼里不算什么,可积少成多,最终贪出来的钱,恐怕会超出殿下的预料。”
“这件事,我会派人查。”
“这些材料虽然变了模样,但我想他们也不敢明张正胆拿出去卖,而私下交易这么大的量也不易出手。”
“你的意思是……”萧赜顿时明白,“当铺。”
唐麦芽点头,“此事殿下出面,必打草惊蛇,不如交给我,最多一天,定有回复。”
“好!”萧赜端给唐麦芽一杯茶,“那我便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
“不对,这里好像也有问题……”唐麦芽继续道。
萧赜认真听着,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
阳光透过琉璃洒在屋内,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起,蒙蒙胧胧,犹如一人……
萧璋把蓬莱账目核对的事交给萧赜,本意是想让他练练手,好探探他的长进。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还能牵扯出一桩贪墨案。
“一百万两!”萧璋站起身,指着工部尚书的鼻子,痛斥道,“这就是你给朕报的账目,真是好样的!”
工部尚书朱泭跪行在前,他在工部干了数十年,哪里不明白其中猫腻,只是萧璋从来不细问施工的事,时间久了,下面的人胆子越来越大。
“臣死罪!”朱泭泣道,“不过陛下,臣也不知道下面的人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倒卖陛下的东西啊!”
“阿赜,这件事就交给你。”萧璋指着朱泭,对萧赜道,“所有牵扯之人,从严从重处理,朕倒是要好好看看,是谁敢偷家偷到朕的头上!”
“是!”萧赜领旨。
这时,兵部尚书突然来报,“陛下,八百里加急!”
“说!”
“西北总兵贺芥舟急报,西凉屡屡犯边,骚扰我国百姓,最近几次更是变本加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贺芥舟奏请陛下,可否出兵反攻?”
萧赜眉头一紧,前世时,萧璋病逝,新帝不朝,国家动荡,奸臣当道,民不聊生,西凉趁机侵略,不到月余,便攻下西北几座重镇,若不是唐麦芽与唐三元带领军民奋力抵抗,太后在宫内苦苦筹谋,自己哪有机会登基为帝。
“西凉是想让两国交战吗?”
“请陛下三思!”兵部尚书季泽敏叩首道,“西凉年初刚与我国建交,西凉王为表诚意,还专门送了五百只羊做贡品,若他想激起两国交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继续道,“边境纷争自古有之,若因一点小摩擦便举军相向,那边境恐永无宁日!”
萧璋明显被季泽敏说动,他正准备开口,一旁的萧赜拜道,“皇兄,臣弟有话说。”
“什么话?”
“领土之争无小事,岂能轻飘飘地用磨擦二字形容?臣弟以为西凉屡次犯边,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试探。”
“他们想试探什么?”
“这还不够明显吗?”萧赜道,“他们想试探皇兄的底线。”
“你这话有些道理。”萧璋道,“若不是西凉步步相逼,以贺芥舟的性子,断不会八百里加急求朕旨意。”
“两国交战不是儿戏!”季泽敏急道,“我朝多年动荡,老百姓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岂能因些许误会便大动干戈!”
“季大人此言差矣!”萧赜瞥眼季泽敏,对萧璋道,“西凉未经允许,派军跨越边境线,无论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对于东旭而言,皆是宣战!”
“太祖曾言,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如今他们的战刀已悬在我东旭头上,我们决不能让!”萧赜斩钉截铁道,“犯我领土者,虽选必诛!”
季泽敏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萧璋打断,“行了,此事朕再考虑考虑,都跪安吧!宣孙致其。”
“是!”一旁的大太监应声道,“宣孙致其觐见!”
恒王府。
七杀见萧赜回府,引身长跪,“殿下,魏大人密报。”
“魏奕宏来信了?”
“是!”七杀回应。
萧赜接过,随口问道,“唐姑娘呢?”
“唐姑娘说仁医堂的王莫回大夫对女科很有心得,奉师父之命,这几日前去拜师学医,酉时回。”
“嗯!”萧赜应了一声,将密报于书桌前拆开。
见萧赜面色沉重,七杀问道,“殿下,可是西北有变?”
最后更新时间:2022-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