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诺成极力克制了飘上天的颤音，指着自己道，“请问……你是在问我吗？”
“是呀，给我个留个档期吧。”郭童笑得很飒爽。
裴诺成当即觉得无数绚烂的烟花在他面前炸开了，郭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呈现出了三百六十度无限立体环绕的神奇效果。
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在玄关处换鞋时裴诺成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脚踩实木地板的感觉无声宣示着现实中发生的一切。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轻快的凯尔特民族乐曲在天花板上流淌，跳跃的音符在他面前化作五彩斑斓的气泡轻轻弹开，幸运女神从白色大理石阶梯上缓缓走来，向他递出了一根橄榄枝。
裴诺成接过了那根橄榄枝，仿佛获得了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勇气与自信。他睁开眼睛，听见了一串极具节奏感的键盘敲击声。
“孙思哲！下雨收衣服了！”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了孙思哲歇斯底里的咆哮，一脚踢爆了网线的某人灰头土脸地从书房里挪了出来，拽着两条腿机械地走向阳台。
“还没下呢，夜里估计有雷暴。”孙思哲合上窗道。
裴诺成扑了上来，从背后给了孙思哲一个熊抱，这个熊抱让孙思哲受宠若惊，他的肢体僵硬了一下，目光停驻在了裴诺成的脸颊上。记忆中那个傻乎乎的笑脸和眼前这张脸开始重合，但却又有一种让他感到郁结的违和感，他很快便调转了注意力，并观察到了裴诺成眼中快要溢出的欣色，那神色像是要向全世界宣告某件喜事。
“我接到第一份工作了！”裴诺成开门见山地说道。
“给淘宝店拍买家秀？还是去剧组跑龙套啊？”
孙思哲一面应话，一面将背部挂件裴诺成从自己身上扒开。这个举动让裴诺成察觉到了一种距离感，像是一根麦芒在不经意间刺了一下他的心脏。
裴诺成戏谑道，“我很好奇，孙总，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身价？”
孙思哲苦笑，“给淘宝店拍平面照也是个养活自己的方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有个朋友就是开淘宝店的，他捧红了不少网红模特，现在个个身价千万。”
“你说的那位朋友自己也是个网红小鲜肉吧？这门道我也摸索过，可惜伯乐难遇，头不够硬，挤不进去。”
孙思哲像是噎了一下，沉思了一阵，感慨道，“伯乐已死，神驹奈何。”
裴诺成无声地笑了笑，他惊讶于孙思哲的悲观情结，他无法赞同孙思哲的观点，因为伯乐已经出现在他人生道路上。
“再聊下去就要钻钱眼里了，我也没那么拜金，当演员的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裴诺成摆了摆手，去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声地望着窗外。
孙思哲怔了一下，随即抬起手，远远地和裴诺成做了个碰拳的动作。
“加油！你我都有各自的目标，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什么？你还有人生目标？”裴诺成的食指在耳边绕了一圈，摊手表示听起来有点惊悚。
孙思哲并起双指敲了敲眉心，勾起嘴角道，“这样吧，咱俩比一比谁的微博粉丝数先破50万。”
“50万？”裴诺成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这数目太小？”
“你上哪儿去找50万粉丝？”
孙思哲轻笑一声，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点进个人主页，头像下方亮闪闪的金红色V字晃瞎了裴诺成的眼，孙思哲的身份认证是“前电竞职业选手”、“知名游戏主播”。
裴诺成连连抱拳，“佩服佩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他本以为孙思哲的身份认证会是某某矿业公司某某总管之类的，电竞选手、游戏主播这两个身份在孙思哲身上丝毫没能体现出半毛钱的价值。
大概是过气网红的悲哀吧——裴诺成在瞥了一眼孙思哲的粉丝数目之后，做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短时间内，他俩谁也别想达成50万粉丝的目标。
黄昏色光辉落入凡间，书房里尘埃舞动，显得有些倦怠。裴诺成将床头的杂志书刊捧进书房，意外地在陈列各种模型的玻璃展示柜里看见了一张被放在角落处的合照，照片中站在Center位的男生手捧金光闪闪的大奖杯，笑得很灿烂，孙思哲站在最右侧，高高瘦瘦的，眼神似乎有点儿游离在镜头之外。
裴诺成将照片翻过来，看见了用钢笔书写的楷体字样：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WOLF战队，2014年3月。
那一年裴诺成刚上高中，算算时间，孙思哲应该正在毕业班的教室里抓耳挠腮地做高考真题，而不应该出现在电竞圈职业联赛冠军队的行伍里。
裴诺成将照片放回原位，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书房。
不知怎么的，直到翌日清晨坐上前往公司的地铁，裴诺成的脑海里依旧是孙思哲一笔一划书写在照片背面的那几个楷体字：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手机显示屏上跳出了一条消息，郭童告诉他，下午她的助理会开车来接他去摄影棚。
裴诺成感到受宠若惊，郭童对刚进新手村的玩家实在是太友善了，如果郭童是头顶显示好感度条的NPC的话，这会儿裴诺成大概已经和郭童达成莫逆之交了，他实在不理解天骄办公楼里的那些小助理们为何要在背地里称郭童为“铁娘子”。
下午两点五十分，黑色雷克萨斯无声驶入停车场，孙思哲左右手各拎麦当劳纸袋与云南贡茶，头戴鸭舌帽，黑色墨镜紧贴于鼻梁，仰头注视着电梯楼层数缓缓下降。
和孙思哲一道等电梯的眼镜小妹看了看楼层数，又看了看孙思哲，笑着道，“是送去摄影棚的吧？这大热天的，辛苦外卖小哥了。要不这麦当劳纸袋我给你拿上去吧？”
孙思哲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我拿得了。”
“别误会，我不是要抢你吃的，我是公司服装组的。”眼镜小妹举起自己的化妆箱向孙思哲示意。
“我不是送外卖的，这不是给你们公司的员工点的。”孙思哲无奈笑道，“拍平面杂志的那个摄影棚里有多少人？等会儿上楼了我再让贡茶店送茶过来。”
那眼镜小妹眼前一亮，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打扮低调无比的“外卖小哥”没准是哪个大明星私藏的相好。
“噢噢……不好意思，你是来探班的呀？平时棚里也就七八个人吧，有些大明星会带自己的三五个助理过来，多的时候可能十五六个人吧。”
孙思哲记下了数目，电梯抵达目标楼层，眼镜小妹抬脚出门，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呼，“呀！雨薇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最后更新时间：2018-09-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