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才发现隔壁有人,互相使个眼色,不再言谈。
整个考试需要三天,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选答一道;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
和往届不同,这次策论为陛下亲自出题,名为《问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考生可根据时事热点,自寻角度,文体不限,题目自拟。
东旭日益富强,但积弊也多,萧赜想了许久,才决定从吏治入手,展开论述。
只是他刚写了一半,便有人交卷。
此人不是有大才,便是有大病,一瞬间,考场响起窃窃私语。
“你是哪的?”守卫问道。
“在下西北平掳州张狗子。”对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名字粗鄙而自卑,反而说话之间流露出百般自信。
萧赜笔尖一顿。
张狗子是孤儿,幼时被当地教书先生收养,十八岁时,先生夫妇亡于大火,只留下一个女儿。
因拒绝妹妹做妾,张狗子与当地富商发生争执,举子身份被褫夺,一气之下弃文从武,入西北大营做了大头兵。
他为人聪慧,百战百胜。前世唐三元归京后,西北军权便由张狗子接任,自己嫌他名字不好听,便赐他皇姓,改名萧立言。
今世张狗子能参加会试,是因为自己驻扎西北大营,收复祁国时,提前将他引荐给唐三元,从而避免他举子身份被褫夺。
想到这里,萧赜笑笑,继续写自己的文章。
经过紧张的批阅,一千两百一十五份卷子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判完,按名次高低,将录取考生的卷子叠放整齐,送给萧璋御览。
赵同泽叩首道:“陛下,赵承恩这篇《致治之道》行文秀丽,一气呵成,其‘学术以性命为本,才智以气节为先,选举以公正为要,教养以师表为重’的见地,远超一般学子见识,当为状元!”
萧璋细细品读,十分高兴,“不错,字如其人,文如其风,其文章格局、格调、格致三者兼顾,赵承恩此篇,当得起状元之名!”
见萧璋拿起第二张卷子,孙致立即道,“陛下,冀成骧虽然只有25岁,但提出的‘实心先立’、‘实政继举’等主张,令我等阅之也深也汗颜,其书法功力深厚,一笔一划,落之有度,堪为典范。”
萧璋点头,言语间颇有几分遗憾,“此子策论虽不比赵承恩,但若放在往届会试,必为状元!”
有赵承恩、冀成骧珠玉在前,第三名的卷子虽然不错,却也没有夺目之处。
萧赜将前三名卷子放在一边,没有看其他的卷子,而是对赵同泽道,“把进前三甲的初拟名单给朕拿来。”
赵同泽急忙将准备好的稿纸呈上。
“叫什么?”萧璋一边看,一边问侧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赜。
“肖勇。”萧赜乖乖回答。
赵同泽看了一眼孙致其,两人都在猜测肖勇何人,为何让两位主子如此重视,可一想到前三甲里并没有肖勇的名字,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忐忑不安起来。
萧璋“哈哈”大笑,将稿纸递给萧赜,“你自己拿着,好好看一看,省得说朕诓骗你!”
好歹前世也当了二十年的皇帝,自己的水平能排个什么名次,萧赜心里还是有数的。
“皇兄,没张榜公布前,这名次便做不得数,肖勇的文章到底能不能进三甲,您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知道你不服气!”萧璋没有生气,将掌印太监王明义叫来,“你去礼部,把肖勇的卷子拿来!”
“是!”王明义正准备离开,却被萧赜拦住。
“皇兄,会试时听说是第一个交卷的举子叫张狗子,言语间颇为自信,臣弟对他的文章很是好奇,可否一起拿来,共同鉴赏鉴赏?”
“张狗子?即是读书人,为何起为般名字?”萧璋不解。
萧赜将张狗子的情况向萧璋说了,又道,“他养父说,名字赋予生父母期望,因贫贱而轻易更改,岂非不孝?故没改。”
“迂腐!”萧璋道。
“殿下,既然张狗子落选,其文章定是普通,不看也罢!”孙致其急忙阻拦。
“没事,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普通,能让他如此自信!”萧赜回头看着萧赜,“还请皇兄恩准!”
“一起拿来!”对于这个弟弟,萧赜素来宠溺,这点小事岂会拒绝。
很快,肖勇的策论出现在萧璋眼前,上面代表落选的五个红色叉号分外扎眼。
片刻后,萧璋的神情从漫不经心变成啧啧称奇。
“王明义,把这篇策论拿给两位爱卿瞧瞧!”萧璋让王明义把策论交给赵同泽和孙致其。
只看了一多半,两个人的额头便被豆大的汗珠笼罩。
“这篇策论,比赵承恩与冀成骧如何?”萧璋问。
“不相上下!”赵同泽把脑袋深深埋到地上,“此文章可进一甲,至于为什么没有进……臣回去立即彻查原因!”
萧赜很生气,做为皇帝,他现在想的不是肖勇的文章为什么没有进,而是在想这次科考,究竟有多少个“肖勇”被埋没在赵同泽的疏忽之下。
“皇兄不要生气。”身为当事人,萧赜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三甲的录取看的是综合成绩,也许是臣弟一场二场的卷子不忍直视,所以才影响了三场的分数。”
此时,赵同泽和孙致其才明白,肖勇究竟是谁!
“臣有罪!”两人异口同声,“臣错把龙珠当鱼目,请陛下降罪!”
说罢,又对萧赜道,“请恒王殿下降罪!”
此时,萧璋已经把萧赜的一场二场的卷子看完。
回答的十分完美,与标准答案几乎没有差别。
“给个解释吧!”萧璋让王明义把一场和二场的卷子也拿给两人看。
“陛下!”孙致其反应最快,他指着萧赜策论最后一页的墨点道,“按我朝律,沾卷作废,故此,阅卷官才统一给此卷判了落!”
“是么!”萧赜笑笑,虽然他无比肯定自己没有沾卷,但没有证据,倒不如不解释。
他躬身对萧璋道,“是臣弟疏忽,臣弟愿赌服输!”
最后更新时间:2023-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