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易礼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有人在里面。她撩起门帘进来的时候就是一愣,这义庄内的尸体一字排开被放置在地上。在最后一具尸体的旁边,有一素衣女子蹲在地上,一双素手在尸体上翻翻捡捡,看起来似乎是在验尸?
女法医?哦不,女仵作?这不是和自己一样嘛!
牧易礼抱着这样的心思往前走去,只见那女子一边笔划着,一边低头在写着什么。
“你好,需要帮忙吗?”
牧易礼突然出声打断了入神工作的女子,她慢慢抬头,在看到牧易礼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冷声道:“不需要。”
仵作是贱役,从她开始这一工作开始就受到了各式各样的骚扰,早已学会了拒绝和冰冷。
牧易礼轻轻一笑,蹲在她身边,低声道:“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她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但以这个距离来看,对方显而易见是听到了。只见她抬眼看向牧易礼,神色并不是十分友善。
牧易礼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对于一个女子说这样的话确实是不太合适,这么想着,牧易礼不好意思的抬头:“对不起。”
女子闻言神色微霁,但依旧并不友好:“这位公子这是义庄,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你快离开吧。”
“不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你为什么在这里?”牧易礼饶有兴致的反问。
“我是仵作!”女子抬眸,平静的说出这几个字,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工作被现下很多人瞧不起而露出什么自卑的神色。反之,牧易礼甚至从她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么一丝自豪。
牧易礼莞尔:“巧了,我也是仵作。为着张家的案子而来。这是张老汉的尸体?”
这话一出,女子登时抬眼看她,眼里盛着的都是不可思议。牧易礼任她上下打量着,片刻后见其一笑:“公子,你虽然穿着一身看似是普通百姓的衣裳。但你这衣裳样子虽然普通,乍看倒是和我们的没有什么区别。但细看下去公子这衣裳用的是细丝薄锦,就是刺绣也针脚细密,一看就非凡品。”
“虽说小女子孤陋寡闻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锦缎,但到底不是一介仵作穿得起的。”女子轻轻摇头,哂然一笑,眼里疏离万分,“公子,你就别拿小女子寻开心了。你还是快走吧,小女子还有公事要做。”
是吗?牧易礼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裳,然后又看了眼眼前女子的衣裳,果然对方身上的素色长裙衣料是比较普通的棉布,长裙堪堪及地,袖口处扎紧看上去十分方便干练。
再看看自己,衣料光滑触手生凉,刺绣精致,宽袖风流,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普通百姓,更何况是一个贱役仵作。
牧易礼嘴角抽了抽也是有些无奈,早知道章如海办事就不牢靠,只是居然没有想到会这么不牢靠!
“即便我家境确实不错,但这也不能说明我就不是一个仵作呀。”牧易礼脑子一转,轻笑一声,“我这个人素来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这个。”
说着,牧易礼从怀里掏出一双白色手套,这是她为了验尸特地让章如海命人赶制出来的。这手套用的是最好的蚕丝与银线混合,不仅密不透水还十分的轻薄,虽然不能和现代手套比方便轻薄,但到底也还不错。
她才要将手套戴在手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是的抬头看向那素衣女子,随后将手套递给了她,“你一个女孩子常做这样的工作,才更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谢过公子好意,我已经习惯了。”
牧易礼闻言也不强人所难,毕竟如今她也只带了这一副手套,再者如今自己是男子装扮,随意送女子东西,倒也显得轻浮。
她自顾自的将手套带上,然后伸手去检查尸体的头颅,一边检查一边又问道:“这是张老汉的尸体?你可有什么结论了?”
“是,是昨日死于家中的张姓死者,应该就是你说的张老汉。死者是被人剖开肚腹,失血过多而亡。”说到自己的专业问题,女子立刻静下心来,“死者除肚腹处长三寸的伤口外,全身上下再无其他伤口。死者死时挣扎并不剧烈,甚至面容颇为安详,应当不是在清醒状态下被人剖腹。”
牧易礼随着她说话就依次检查了死者的头颅,四肢,肚腹等各处。
“伤口缝合上了?”待检查到肚腹处的时候,牧易礼微微一皱眉,“肚腹内可有什么异常?”
牧易礼问话简明扼要,女子微微一愣,“尸体从案发现场抬过来的时候伤口就缝合上了,否则实在是有些……”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剖尸是对尸体最大的不敬。所以一般受害人家属是很难接受做法医正常检验的。
以至于这个时代的法医也并不擅长剖腹之术。
牧易礼没有再理会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放在一旁,伸手比了一下尸体肚腹上的伤口长度,“换张纸,我说你写。”
女子见牧易礼神色十分严肃,专业的模样,不知道是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拿出一张新纸来就这么的给牧易礼写起了实践报告。
“死者,男性。年龄五十五岁上下,身长七尺一寸。根据尸斑来看,死者应该于昨日申时左右死亡,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于死者腹部,伤口三寸,伤口边缘整齐为利器所为。”
说着,她又笔画了一下伤口的形状,“凶器应该为一中间厚,两边薄的匕首,从上至下划开死者肚腹。”
话音落下,就见她从地上的小包中拿出一把轻薄的小刀,慢慢的划开了死者伤口处的缝合线。
伤口破开,皮肉下的狰狞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只见死者腹内一片狼藉,看似是被人拿什么东西搅过,肠肚心肺都混在一起,可见是被人随便塞进里面,随意缝合的。牧易礼见状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一旁记录的女子,“有布么?”
布?女子一愣,然后默默的摇头,心里却是十分不解,这个时候要布做什么。
牧易礼并没有理会女子的疑问,他看了下周遭,最后出门找看守义庄的人要了一块盖尸体的白布又重新走进了停尸间。
她将白布铺在右手边,然后伸手就进了死者的肚内。
“你……”一旁记录的女子一愣,张口就要制止,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牧易礼抬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牧易礼双手将死者肚腹内的东西一一取出,有序的排列在白布之上。
女子在一旁看着面色微微发白。虽然她是一个仵作,但到底并没有怎么剖过人体。这人虽然已经死了一天,腹内鲜血已经干涸,内脏也隐隐发白,好在是冬天倒是没有多少异味。但就是这样,也着实有些恶心。
死者是被人剖开肚腹而亡的,里面的脏器也是被人拿出来,又被人粗暴的塞回去,有些已经破碎,成为一些碎肉,甚至大肠的部位也有些许破裂,流出一些黄色的物体。十分的狼藉。
牧易礼沉着脸,肃穆的将死者肚腹内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然后又将其中的赃物清出。这才一一摆弄起那些脏器。
“心脏,正常。”
说着话,牧易礼又从小包里拿出一根银针,穿上线将心脏缝合进去。
“肝脏,虽有破碎,但看模样应是死后破损。”牧易礼一边说话,一边从碎肉中找到肝脏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补回去,然后又缝合进了死者肚内。
“肾脏……”
“胃……”
“大肠……”
……牧易礼很细心,一一的检查着这些内脏,最后将所有内脏一一缝合。最后她看着一堆无法缝合进去的碎肉还有已经基本还原的腹部器官,微微皱眉。
她伸手将那些碎肉一一捡起来辨认,却一一摇头。
“怎么了?可是不妥?”
牧易礼露这一手,女子早已经从最初的惊讶转化成了佩服,对于牧易礼的身份也从最终的怀疑变成了深信。
别的不说,就这下手干脆利落劲,对人体的熟悉度,说话措辞的专业度都没有办法不让人相信她是一名资深仵作。
“没有肺脏,这具尸体肺脏缺失!”牧易礼一一辨认完后,将手中最后一块儿碎肉抛在一边,得出结论。
这话一出口,女子登时惊呼,“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内脏缺失?”
说着,她就低头,细细的看着被牧易礼一一拼回去的内脏,最后她慢慢的抬起头,心服口服道:“果然是缺肺脏,只是这肺脏是凶手拿走的,还是运送尸体的时候不慎丢失?”
“是凶手!”牧易礼伸手最后将肚腹处的伤口缝合,“我也知道这丢失的肺脏在何处。”
“在哪里?”
最后更新时间:2019-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