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
尉迟烽往水缸里撒了点鱼食,目中闪烁着点点微光。
“十二年前,我与云敛初见是在一家典当铺前。他要典当一只簪子,不曾想那店家出价奇低,云敛便与他起了争执。这摆明了欺凌弱小的举动实在叫人看不下去,我出手帮了他。”
“那是我初到长安,在大慈恩寺修行的头一个月。年末时,先帝与诸亲王至大慈恩寺举行祭典,他跟在宁王身后,我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他是宁王的子嗣?为何还要典当首饰?”叶霏烟感到困惑。
尉迟烽目光深沉,摇了摇头,“我与他在长安仅有几面之缘,我并非有意淡忘此事,只是不想去深究了。”
“我在大慈恩寺修行了六个月,原本计划回于阗的那段日子里发生了一件事,我回国的计划搁置了。”
“先帝驾崩。”叶霏烟看向尉迟烽,瞧见他眼中惊愕神色,便解释道,“我猜的,圣人驾崩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
尉迟烽点了下头,接着道,“遵照先帝旨意,帝位传于太子李淼。新帝登基后由皇后与晋王共同辅佐,然而新帝年方十六,并无贤才,整日醉心于音律,不闻朝政,国家不安,百官惶恐,新帝自觉愧对先祖,登基九十余日便将帝位禅让于晋王,也就是当今圣人。”
叶霏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那你与李星鸿又是如何结识柴靖的呢?”
尉迟烽道:“圣人即位后没过多久,我在秋猎大会上得了圣人赏识,入朝为官,一来二去,便做了李都护的手下,得以在多年后在高昌与云敛重聚,并在云敛的引荐下结识了柴靖。”
她的脑海中生出了许多念头,这念头犹如蚀骨之蚁般叫她战栗。
“你们要做的事,和十一年前的帝位之变有关?”
尉迟烽并不作答,起身踱步至佛像前驻足,半晌后,低声道,“云敛是对的,你既已得到引荐信,便可回到江南定居,就此脱身。这样一来,也算了了柴靖的一桩心愿,别再趟这浑水了。”
“可这浑水我已经涉足。”叶霏烟道,“你言辞中避开了诸多要害,你还是没有打算把实情告诉我。”
“叶姑娘,有些事知道太多没有好处,你父亲当年正是因为一句不该说出口的谏言而丢了官职,此事足以为鉴。”
叶霏烟怔了一下,她察觉出了尉迟烽语气中掺杂的那股恼意,这怒火并非对她发泄,但却中伤了她。
她望向尉迟烽,直言道,“我失忆后,你们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我踢出局了。是这样吗?”
尉迟烽迟疑了一下,仓促应道,“绝无此意,叶姑娘言重了!这一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株连九族,我兄弟不愿再叫你涉险!”
叶霏烟终于弄明白了,这仨要干的是谋逆之事。她穿越而来,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反派”阵营!中了“反派”的圈套!
好在三人还算有些良心,半道上决定踹她下车。毕竟谋反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凶险。
尉迟烽乃是于阗世子,身份尊贵,一旦其继承王位,权势地位可想而知;柴靖主动归附于唐,恐怕也是为了得到兵权。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二人,却因一个毫无姓名的王府庶子聚到了一起……
叶霏烟觉得心烦意乱,她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触底反弹了。
“建功立业,恢复先祖封荫……你说的到底有几分真?”
尉迟烽顿时有些惶恐,忙辩解道,“叶姑娘,柴靖待你是真心的!”
“欺骗隐瞒是大忌!你到底有没有交往过对象?世子,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尉迟烽被问懵了,踟蹰道,“我不是很懂你说的‘交往对象’是什么意思。至于我的理由,只是为了接我父王回家。”
叶霏烟不想去细思尉迟烽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再无停留之意,带着满身怒意离开了尉迟府。
高昌城终究不是她的归宿,她去意已决。
最后更新时间:2022-10-19